出两个洞来。
此前两次勿勿晤面,他都没有太认真地看过那个叫阿夺玉之人的面貌,然而此时他的眼睛却在罗彻敏脑海中变得异常清晰。那是一双略略上挑的凤目,睁起来时总是含着轻快的神情,垂下去后,又有些郁结难消。眼睛其实过分秀气了些,可在这少年的脸上却只觉得明朗清俊,毫无女人气。罗彻敏极想从他的视野中消失掉,然而他还是得一刻接着一刻地,挺在阅兵场最显眼的地方。
这真象是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恶梦。
整整齐齐的军队过后,接着来了一群看上去发乱衣污,酒气冲天的队伍。看似杂乱的步伐,可是脚下却似乎都自有规律。这么一大帮人乱糟糟地走在一起,彼此的身躯竟然没有丝毫触碰。
给他们的赏赐是最多的,指挥使宋录犹自不满地道:王上眼下放我们在这里养肉,昃州我们是赶不上了。求世子给王上带一句话,打宸州,少了我们兄弟不行!多谢世子颁赏!他虽然不甚正规,然而毕竟行完了一个军礼。
罗彻敏木然地点着头,这些人都在向他行礼,感激他的赏赐。他是这群人的小主人,是这个场上所有人的小主人,然而他甚至不能够让人解开一根铁链。
罗彻敏听父母兄长说过,他极幼小时,他们在草原上寄人蓠下的岁月。可在他记事开始,物丰民殷的毓州就已经成为任他逍遥的家园。十八年来,他所痛苦的不过是身在兄长耀眼的光环之下,所难挨的不过是父王咆哮的老拳,所费力的不过是逃脱师傅的功课。
然而在这一天,在凌州清晨六月耀眼的阳光下,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感觉到了屈辱,感觉到了身不由己的恐惧。这种恐惧在今后的岁月里久地伴随着他,直到他生命的最后那几年。
报急报
快马卷着飞尘将一面小红旗推到他的脚下,探马报来了大批白衣别失出现在晖河以西一百里处乌云守捉的消息。校阅不能再按部就班地进行下去,罗彻敏的酷刑终于提前解脱了。
罗彻敏沿着静静的晖河漫步,金灿灿地河水象是太阳流在草原上的眼泪。河边正有一群兵丁洗沐,他们尽情地泼溅着水花,大声开着粗俗的玩笑。罗彻敏停住脚步,他突然非常地羡慕起他们来。他们是那么自在,而他现在,大约是整个晖河最不自在的人。
在刚刚结束的军事会议上,他成了一个尴尬不过的摆设。张纾当然免不了表现他求援的决定是何等正确,而他除了点头称是以外,还能说什么?至于下面的兵力布置之类,更是没有他置喙的余地。终于熬到会议结束,他就跑了出来。
杜乐英他们怕他出事,本来跟在后头,结果引得他发了一通脾气,弘藏禅师将他们拦了回去。现在他一个人了,又觉得多少有点孤单。想到刚才,更添了些内疚。自己受了气,却出在他们身上,这又算什么?然而这个时侯他不愿去想这些,想到这些,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尽管很久以来,他在别人眼中大约就是一无是处的,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对自己有了这种感觉。
哎!
有什么东西打过来,罗彻敏膝盖一屈,鞋尖从草尖上扫掠而过。等他停下来时,听到放肆的嘲笑声,身后的草地上湿了一大片。他抬眼一看,白亮亮的水花又迎面扑来,他这次没有再闪避,任那带着青草和泥土芳香的水溅了他一头一脑。
水花消失后,阿夺玉站在河中冲他微笑。他金褐色的身躯上血迹纵横,然而表情却绝不会让人想到这点。
罗彻敏很狼狈,他站在那里,有点想逃走,却还是走上前去。
对不起!他道:我没能帮到你!
罗彻敏这一生中没怎么向人正经赔过不是,然而就在今天说了两次。和早上那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说出来,非常地心平气和。他想:他就是辱我一番,那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