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三。徐州。
徽帮徐州分舵。
徽帮的徐州分舵是一座极大的宅院。座西面东六进八开。
宅院的主人文向荣不用说正是徽帮徐州分舵的舵主。
文向荣是徐州首屈一指的大老板。
偌大一个徐州,水上陆上的生意他一人便占了十分之三还有余。
也就是说,如果徐州城某一天各路生意赢利的总额是十万两白银,那么这其中至少有三万两要流进文向荣的腰包。
文向荣是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张肥白圆满的脸上总是挂着祥和的、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每天巳正起身后,除了花上一个时辰检查一下各方面生意的运转情况之外,如果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应酬,其余的时间他都会呆在第四进北跨院南侧的小花厅里。
小花厅大概可算是整座庭院最精致的房间了。
花厅里的陈设并不多,除了几架古玩,一架字画,一架书之外,只在书架的左侧摆着一张乌木躺椅,椅边一面小巧的乌木茶几。
斜歪在躺椅上,吃着细点,品着香茗,把玩着精巧的古玩,有时也品味几幅名人字画,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文向荣特别偏爱这间花厅,即使有时有那么一星半点不顺心的事,只要一走进这里,他马上就感觉舒服多了。
第五名现在就大马金刀地坐在这间小花厅里,但他的感觉却很不好,离“舒服”二字更是差上了十万八千里。
文向荣也在厅里。他显然也舒服不起来了。
时令已是初冬,天气已经转冷,但他保养的极好的肥白腮帮子上却正流着汗水。
当然是冷汗。
冷汗一粒一粒自他额头上爆出,汇聚成一道一道细流,流过他光滑的脸颊,聚到圆圆的下巴上,再一滴一滴滴到他脚前。
他连伸手擦一擦都不敢。
那张乌木躺椅仍然摆在原地,但文向荣却连看都不敢再看它一眼,当然更不用说躺上去,歇一歇了。
他的腰腿都站酸了,连脚趾头都麻了。
第五名站起身,背着手,仔细地欣赏着架上的古玩。
他这样将文向荣晾在一边足足有两顿饭功夫了,文向荣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更不用说动一动了。
终于,第五名总算叹了口气,脸冲着古玩架,淡淡道:“你小日子过得很不错嘛。”
文向荣悄悄用衣袖抹了抹脸上的汗珠,赔笑道:“帮主……嘿嘿……帮主…··”
他不是不想回答一句很得体的话,但他的嗓子很不得劲儿,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第五名仍然淡淡道:“我老人家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文向荣道:“是…··是去年春天……二月中旬。”
第五名慢慢转过身,扫了他一眼,道:“才两年不到的时间,文大掌柜又发福不少哇。”
文向荣只觉得嗓子眼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如果第五名恶狠狠地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他倒会觉得舒服一些。说到底事情是出在徐州,而且就发生在最最不该发生的地方,他对此理所当然地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第五名就是不火,不动怒,就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这可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第五名忽然又叹了口气,脸一沉,冷冷道:“还不加派人手四处追查,钉在那儿跟个木桩子似的,是不是想气死老子?嗯?”
文向荣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赔笑道:“尊帮主,属下已经传令城内众兄弟严加查访……”
不等他说完,第五名就挥了挥手,截口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到底是哪一路的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