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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人问声好,就躲到外边去了。

    放蜂人的记忆力极好,20天前的往事象是照了相似的,记得纤毫不差。一看到那叠照片他就说没错,是有这么个人找过我几次,姓林,三十一二岁,读书人模样,穿着淡青色的风衣和银灰色毛衣,骑一辆嘉陵摩托,车牌号的后三位数是248。“我们俩对脾气,谈得拢!聊得痛快!”

    问他究竟谈了什么,他说都是有关蜜蜂生活习性的,便滔滔不绝地说下去。调查人接受了这番速成教育,离开时已经变成半个蜜蜂专家了。老张说:蜜蜂中的侦察蜂靠跳8字舞来指示蜜源,8字的中轴方向即表示蜜源相对太阳的角度,跳舞的频率则表示蜜源的远近;又说蜜蜂中的雄蜂很可怜,交配后就被逐出蜂巢饿死,因为蜂群里不养“废人”;养蜂人取蜜不可过头,否则冬天再往蜂箱里补加蜂蜜时,蜜蜂知道这不是它们采的,就会随意糟践;蜂群大了,工蜂会自动用蜂蜡在蜂巢下方搭三四个新王台,这时怪事就来了!勤勉温顺的工蜂突然变得十分焦燥,它们不再给蜂王喂食,并成群结队地围着它,逼它到王台中产卵。王台中的幼虫就是以后的新蜂王。新王快出生时,有差不多一半的工蜂跟着旧王飞出蜂箱,在附近的树上抱成团,这时放蜂人就要布置诱箱,否则它们会飞走变成野蜂。进入新箱的蜜蜂从此彻底忘了旧巢,即使因某种原因找不到新巢,宁愿在外边冻死饿死也决不回旧巢,就象是它们的记忆回路在离开旧巢时一下子给剪断了!这时旧巢中正热闹呢,新王爬出王台后,第一件事就是爬来爬去,找到其他王台,把它咬破,工蜂会帮它把里边的未出生的蜂王咬死。不过,假如两只蜂王同时出生,工蜂们就会采取绝对中立的态度,安静地围观着这场决斗。直到其中一只被剌死,它们才一拥而上,把失败者的尸体拖到蜂箱外。“想想这些小生灵真是透着灵气,不说别的,你说分群时是谁负责点数?那么大的数可不好点呐,它们又没有十个指头。还有,分群时谁该走,谁该留?走的蜜蜂得舍弃旧家和自己采的蜂蜜,真有点自我牺牲精神哩。”

    林达与放蜂人并肩立在如雪的杏花里,白色的蜂箱一字儿排在地头,黄褐相间的小生灵在他们周围轻盈地飞舞。它们有自己的社会,有自己的道德、法律和信仰,有自己的语言和社交礼仪,有自己的数学和化学。一只孤蜂不能算是一个生命,它绝不可能在自然界存活下去。但蜂群达到一定数量后,就“毫无来由”地产生一种整体智力。所以,称它们为“蜂群”不是一个贴切的描述,应该说它们是一个叫作“大蜜蜂”的生物,而单个蜜蜂只能算作它的一个细胞。智力在这儿产生了突跃,整体大于个体之和。林达对着养蜂人礼拜,林达对着蜂群自言自语,他说这些小生灵可以让我们彻悟宇宙之大道。他认真地一再追问老张,蜂群“分群”的临界数量是多少,但问过后他又反过来说,精确数值是没有意义的,只要大略了解有这么一个“数量级”就行。放蜂的老张弄不明白这些话。

    调查人员第二次听到了“临界数量”这个词。这个词听起来有点神秘,也多少带点危险性(他们都知道核弹爆炸就有一个临界质量),所以少不了针对这个词来一番询问。但他们的追问得不到放蜂人的响应。老张只是夹七夹八地扯一些题外话,他指着那张带面罩的照片说,这张照片是林先生特意给我照的,林先生说要寄到我家,不知道寄了没有。“本来不是取蜜期,他非要我带上防蜂罩为他表演。他说我带上它象是带上皇冠,说我是蜜蜂的神,蜜蜂的上帝。这个林先生不脱孩子气,尽说一些傻话。”

    调查人很敏锐,从这句平常话中联想到苏小姐说的“神经失常”,便调头紧追下去。看来老张很后悔说了这句话──他不想对外人讲说林先生的“缺点”。在再三追问下他才勉强说,对,林先生的确说过一些傻话。他说过,老张你“干涉”了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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