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衣服,心里总是有点儿怪怪的。他当然知道蔡明申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拍拍屁股走人,不要在这里耽误人家。可每次刚把话头提起来,蔡明申就板着脸说:“我一不图你色二不图你财,就为了家里有点儿人气都不行?就不能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我爹妈看不上我,赏给我一套房子一辆车就把我扫地出门了,难道你也看不上?你打算赏我点儿什么再把我孤苦伶仃地扔一边?”
张钧晓被他说得心里戚戚然,总觉得蔡明申怪可怜的,可转头一想:不对啊,这他妈的到底是谁可怜,怎么还有这种倒打一耙的?
于是,也就这么住下来了。
每天,蔡明申打开房门就会喊:“张钧晓,我回来了。”
后来,就改成了:“钧晓,我回来了。”
张钧晓极端恐惧蔡明申某天会喊:“晓晓,我回来了”,他总想着找个机会告诉蔡明申,还是老老实实喊“张钧晓”比较好。可是,某天下午,蔡明申拎着一兜子活蹦乱跳的皮皮虾打开房门时,冲着楼上喊:“钧儿,下来蒸虾。”
张钧晓到现在都记得,当他听到“钧儿”这个称呼时的那种震动。“张钧晓”太官方,“晓晓”太甜腻,透着那么一种虚假,可是“钧儿”不一样,北方人说话带着儿化音,至交好友之间的这种儿化音的称呼显得亲热又自在,显得两个人熟识多年,可以无话不谈但又彼此独立。他听到过蔡明申叫路珩“路儿”,也听到过他叫他“路路”。但是这个称谓放在自己身上时,让张钧晓立刻有了种安全又亲切的感觉,好像这是那种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儿们。
张钧晓喜欢这个称呼,但又不好意思跟蔡明申直说,只是蔡明申每次叫他“钧儿”的时候,他答应得格外痛快。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蔡明申对他的称呼又改了——
小蘑菇?
张钧晓从柜子里拽出来一件衬衫,磨着后槽牙想:你个不值钱的小菜儿!
想到这里,张钧晓更郁闷了,小蔡和小菜儿,在发音上的不同导致它具有完全不同的两种意思。张钧晓想用“小菜儿”来怼蔡明申的那个“小蘑菇”,然后南北差异使他发不出那个儿化音,以至于每次都字正腔圆地叫“小c菜c儿”,蔡明申笑得满地打滚,哭着求他别“逗我了”。
张钧晓有时候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蔡明申打一架了。
就在张钧晓走神的时候,蔡明申在楼底下又喊:“小蘑菇,动作快点儿,一会儿晚高峰了。”
张钧晓“砰”地关上衣柜门,咬牙切齿地喊:“蔡明申,不许叫我‘小蘑菇’。”
蔡明申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楼下悠悠传上来:“你可以叫我‘小姑娘’啊。”
路珩到顺通门口时,正好谭啸把雅阁车主送出来。车主说:“年纪不大,手艺不错,下次修车还找你。”
谭啸保证尽心竭力,付谦在一边说“给您会员价”,路珩觉得付谦这种人,随便放在哪个公司都是市场开发部总监的职职位,放顺通真是屈才了。
谭啸看到路珩,一脸客气的笑立刻春风十里,吉祥物付谦特别吉祥地招呼:“路老师,来洗车?”
“不洗。”路珩隔着车窗招呼,“我来找谭啸有点儿事儿。”
付谦拖长音“哦”一声,说:“小谭你走吧,一会儿我给你打卡。”
谭啸:“那个,我”
“走吧走吧,”付谦挥挥手,“你瞧瞧你,衣服都换好了,不赶紧走等着老板回来查人啊。”
谭啸嘿嘿一笑,拽开车门坐了上去,路珩冲付谦摆摆手,一踩油门车子就蹿了出去。
付谦刚要转身回店里,一辆出租车飞快地从身边开过,跟着斯柯达开走了。付谦吓了一跳,忍不住骂一句“赶着投胎吗”。车子跟他一错身的工夫,他看到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依稀眼熟,最近似乎总在店门口出现。
路珩完全没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