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的一个喷嚏造成了这样的后果,我觉得很窘。霍桑也知道事情已弄僵,势不能再偷听下去。他向我皱皱眉,不发一言,便立直了身子,大踏步跨上正屋的石级走进去。我也懊恼地在后面跟着。
正屋的中间是一个客堂,排列着一组蒙着紫色丝绸的沙发椅座。地上铺着一条灰白色的地毯。靠壁有一张红木的半桌,供着许多古瓷古董,陈设非常富丽。这客堂面积很大,似乎除了特别宴会,寻常是不经用的。
那时憩坐室的门呀的开了,走出一个穿栗壳色花呢长夹袍的中年男子来。霍桑本来认得他。彼此就点了一点头。后面还有一个穿袍褂留短须的矮胖子,却不认识霍桑,只顾向我们打量。后来我知道那个和霍桑招呼的是北区警署里的侦探长姚国英,就是先前在室中主持问话的人。他近来连破几件盗案,很有些声誉。还有那个矮胖子是本区的巡官汪熙年。我们在窗外听得的一次粗壮声音,便是这位巡官先生。
姚国英把江巡官和我们介绍了几句,便一同走进憩坐室中。里面有两个妇人,一老一少,就是死者张有刚的母亲和妹妹。装束都很朴素。那老的年纪已有五十六七,皱纹满额,肤色糙黄,双目却圆黑而有威光。少女的年纪约在二十四五,蛋圆形的面庞,灵活的眸子,脸上却白得没有血色。伊穿一件灰青素绸的薄棉袄,玄色的套裙,脚上是蓝缎的绣花鞋。这时伊的左手执着一块白巾,正在揉伊的眼睛。母女俩面对面坐着,相对凄然,显然都被悲哀之神所控制着。旁边还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的老妈子,低沉了头,好像牙齿在打战,越发助长了这室中的阴凄恐怖的气氛。
霍桑恭敬地鞠了一个躬,便向那年老的妇人说:“张太太,我们是令媳颜撷英女士请来的。不过我们的职务是在替死者雪冤,求良心和法律上的公道,不是替任何人作辩护来的。这一点请你别误会才好。”
老妇向霍桑瞪了一眼,眼光中显然有些敌意。霍桑却装做看不见的样子,并不和伊的视线相接。
老妇慢吞吞地说:“先生,你们如果为有刚伸冤,那是再好没有。我告诉你们,有刚是二房里嗣过来的,今年二十八岁,是我张氏两房的兼祧子。他讨老婆已经三年,可是我的好媳妇还不曾给他生一个儿子。此番他遭了这样的惨死,我张氏从此绝了嗣。你们若能够替他伸冤,张氏的老祖宗也要感恩的。”
霍桑皱着眉,略略点了点头,回头向姚国英说:“方才你们的谈话,我已经约略听得几句。这一着我是为顺便省事起见,请你原谅。现在我要先看一看尸首。……你们不是已经验过了吗?”
“是的,我和姚探长一同验过了。据我看,张有刚一定是给人杀死的。”
我听了他的话,不觉暗暗好笑。我知道我有口快的弱点,霍桑常说我近乎卤莽。现在这位江巡官的卤莽的资格似乎还要高我一级。
霍桑神色如常,闲闲地答道:“喔,当真是被杀的?你可曾得到凶器?”
“没有。但从他的胸口的伤痕看起来,显见是被尖刀致命的。”
“那么这一件是谋杀案。是不是?”
“当然!我们找了好久,找不到凶器。即此一着,已显见是被杀无疑。”
“好。我们姑且瞧一瞧再说。”
那胖子很起劲地首先引导,出了憩坐室,穿过客堂,便去开东边的书室门。
“性急口快”,的确可以做这位巡官先生的考语。当姚国英问话的时候,没有他的分儿,我只听得他开了一句口,委实已给冷落了多时。此刻他见了我们,分明要乘机发泄和卖弄一下。霍桑又故意敷衍着他,他就越发得意洋洋地起劲起来。
书室中有一种凌乱可怖的景状。距室门两三步外,横着那张有刚的尸体,头东而足西。他身上穿一件淡棕色哔叽夹袍,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