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相爱。只是并非你定义中的男女之爱。情爱,亲情,友情,都是爱。有谁说一对伴侣的组成必须要由情爱组成。跟我结婚,你会得到自由、照顾以及新的生命阅历,而我愿与你作伴,彼此享受余生的安稳。只是你在回复我之前,要认真考虑,你是否能够接受婚姻之中各自的独立性,也许你会将之判断成是一种疏离和冷淡,因我深深了解你一直渴求彼此融合占有的亲密关系。但这种关系会带来创伤和执念。对爱的完美标准和执着追求,最终一定会令我们受损。真正亲密的关系,建立在孤独、自由和持有尊严的前提之上。我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我从未出过国。
你清冷自足的性格,会很快适应。像Fiona反而不行,她有很多野心欲望,需求名利热闹。你也许有时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从来都知道你不要的是什么。你很独立,对外界没有依赖。你长年来疏离隐匿的处境,跟在异国他乡也没有区别。
我没有语言能力,以中文为生。中文是我的职业。
没有关系。你可以跟我说中文,你还可以学习语言。只要落脚于一个地方,就会熟悉那个地方的语言。
那我将放弃现在的工作。
是的。但这不过是俗世事务放弃也无妨。你可以写作。若你有了充足时间,可以尝试表达自己。这是人在微小和有限中可以争取的机会,直面以及抒写心灵。它不是孤立的任务。它会与不曾谋面的陌生人相逢。
我来路波折,又为何选择我。
你是一座被相认过的观音阁桥,庆长。我从未告诉过你,我也喜欢中国古老的一切。喜欢所有美的消失中的事物。包括人。
宋有仁来上海开心理诊所,其目的无非一边以工作打发时间一边寻找余生伴侣。在上海3年,他见过很多女子,年轻漂亮,聪颖能干,风情万种,形形色色。只有在见到庆长时,才果断出击。也许因为庆长从无机心也无设想,不存欲望,没有期待。她看起来朴素而低敛,却负担着黑暗而颠覆的内心里程和情感历史。如同在深沉夜色来临时才能映衬出熠熠清辉的孤轮。他认定这是一次殊遇。
她本该居住在高山之巅,贸然来到茫茫人海。她整个人的存在是这样的形态。他需要这种存在。并自认可以保护她。
庆长在33岁的秋天再次注册结婚。
不知为何,她生命中的婚姻都来得直接从不浪费时间。那些选择她的男人,在一起初就做出认定。也许他们是宽容她的那些人的组成部分。如同Fiona所说的,庆长,你身边的人都在为你付出代价。
庆长之前从不设想要交往的男子类型。她的眼目单纯,需索同样单纯的存在。接近一同,因为他怜悯她给予她全新道路。接受定山,因为他是善良可靠的男子。接受清池,因为他们彼此钟情,付出身心。接受宋,则因为他是命运为她准备的再一次的出发。这准备也许早就被筹划完全,只等待正确的时机来临。
她只以本真自身,直接有效与另一个人发生关联。信得曾对她说过,所谓国籍,教育,社会背景,风俗习惯,气候,地理环境,政治,经济,都不过是生命形式的标签,和生命质地没有关系。她在内心认同自己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是一个按照生命真实质地存在的人,是不受形式概念限定制约的人,是可以随时出发随时终结的人。这样的人也许会成为浪子,死在没有标界的土地上。她对未来给予了全部开放性,其实根本无所谓会在哪里。哪怕在一个语言不通无人相识完全把历史清零的异国他乡。
也许这种结果对她来说,不是一种放逐,却更接近是一种回归。
婚礼简朴,在别墅花园举行一个小型聚会,请朋友们来喝香槟,听现场乐队演奏,有人唱歌,三三两两结队跳舞。然后切开一只婚礼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