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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这一幕,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白白付出了。但这样的牺牲是光荣的。历史会铭记我们这代人,就像铭记长征的红军战士一样。

    铃响了,我的神游嘎然而止。最后3分钟,火车即将开动。二姨再也忍不住了,在此之前她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副笑脸,好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常常记得它,现在笑脸断裂开来,尽管她在努力克制,眼泪还是无声地淌下来,一发不可遏制。她靠在小炼的肩上,一下子显得这么苍老,这么无奈。她向我伸出一只手,像是要在最后一分钟把我从火车上拽下来……

    火车向前冲了一下,慢慢移动了。突然我的英雄情怀烟消云散,泪水夺眶而出。我周围的人都哭了,站台上有人追着火车跑,拉着车上人的手。车速加快,牵着的手终究分开,我把脸上的眼泪抹掉,家人和同学都不曾看见我的泪水。

    母亲这时也偷偷哭了。她后来在给我的一封信里说起这件事,她也不想让人看到她落泪。“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么形容我们的性格大抵是不错的。她是个感情内向的人,我也一样。

    火车驶出了我的故乡北京。灰色瓦房和柳树、枣树。古城门、护城河一起渐渐从视野中隐退。这些景致熟悉得就像我身体和灵魂的一部分。从今日起我可能再也不能目睹它们了。一念及此,淡淡的忧伤涌上心头。

    未来日子里,我深知,我若后悔此时此刻的所作所为,回头已是不可能,像荆轲一样,我踏上的是一条不归的旅途。自我注销了北京户口的那一刻起,便自动放弃了作为中国人在那个年代里所能享受的最大特权,为自己的命运划上了句号。从此我成了农村户口,一个农民。我落户的地点在黑龙江省虎林县境内,多年以后,即便我不在人世,我的子子孙孙仍得生活在那里。中国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生活在农村,社会主义制度在目前的条件只能保障百分之二十的城市居民。

    我离开北京并非全是一时冲动,但那时我确实未曾意识到此举带来的严重后果。在我的感觉中,下乡的旅途和“文革”初期的串联并无二致。歌声和笑声很快就回到车厢。每个人看上去都兴高采烈,我却有点心不在焉,我在想前天父母和我交谈的一席话。

    开始是父亲把我叫到他的房间里。

    “瑞,下乡是革命行动,我和你母亲坚决支持你!”他的开场白首先昭示他的政治态度。他说话时不时也会打点官腔。

    “其实,过不了多久,我们也会像你一样到农村去。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出发,现在还不清楚。学院已经决定搬到农村去办,成为一所五七干校。”

    听罢此言,我心一沉。太糟了,这样一来,我在北京的大本营都给端了。将来如果我想回北京小住几天,哪儿还有我落脚的地方。我感到整个家被连根拔了起来,但我不能对父亲流露出这种忧虑。

    “去五七干校同样是革命行动,我也坚决支持你们!”

    “很好,”父亲往下说,“将来我们都做农民,这样更好。工人农民襟怀坦白,不像知识分子那么虚伪狡诈,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我跟这些人在一起真呆腻了。”嘿,父亲,您和母亲不也是知识分子么?当然了,我理解您的意思,你们俩特立独行,和他们还不一样。

    “瑞,我得给你几句忠告,”父亲接着说,“你要记住一点:根据我过往的经验,我们党永远是正确的,毛主席永远是正确的,不论将来情况怎么千变万化,你一定要相信党和毛主席。这样你才不会犯政治错误,不会惹麻烦……”

    “知道,我知道,你不用再对我说这些。”

    父亲欲言又止,看得出,他还有难言之隐,我等他说出来。他看了看门,门已经关严实了,当时家里也再没别人,然而父亲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目前我的处境不妙。专案组想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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