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无云,圆月清光,凯斯华前头的南方原野仍然留有一抹绿灰。
唐纳·何顿匆匆往外走过石桥,只见不远处菲尔的身躯正拖脚往西走向树木夹道的车道。那后头躺着另一片庞大的草坪,然后便是凯斯华教堂的领地。何顿穿过长草追过去。
不过菲尔博士没听到。
他正聚精会神大声自言自语,状似他本人也有神志不清的嫌疑,偶尔甚至还在空中舞起一根拐杖表示强调。何顿逮着这段话的尾巴。
“要是他没穿拖鞋就好了!”菲尔博士呻吟道。然后拐杖又舞起来。“天公在上,要是那个家伙没穿拖鞋就好了!”
“菲尔博士!”
叫声终于传过去了。菲尔博士猛然转身,就在车道白石子旁的一棵栗树底下。这会儿他戴着铲型帽。
“噢,啊!”他说,觑眼好认出何顿。“我——哼咳——原本以为你不会过来。”
“原先是不会来的,”何顿回嘴道,“如果希莉雅没求我跟来。说正经的,菲尔博士,你逃不掉的。”
“逃什么?”
何顿往房子努努头。“那儿快吵翻天了!”
“我就怕这个,”菲尔博士承认道,罪恶感十足地调整五官的线条。“他们——呃——可有打得你死我活?”
“没!他们只是干坐着瞪眼相视。问题在此。你不能就这样撒手不管。你不是说太少,就是说太多。”
“你也瞧见了,”菲尔博士说,举起一根拐杖指指,“我是没回答问题就脱身走掉。大伙儿情绪太激动。我不能随口胡诌一通敷衍过去。我得说实话才行。”
“可什么是实话?”
“呃——呃……”
“看看我有没有搞懂你的立场好了。索林·马许说了一连串谎话,尤其是本案最重要的两点:毒药瓶和换礼服。之后你就宣布索林无罪,他闻来香得什么似的,从打老婆到杀人全都无辜!”
“天杀的!”菲尔博士抗议道,皱出一张好生怕人的脸。“就因为他说谎,你看不出来吗,所以我才晓得他在说实话。”
何顿瞪看他。
“矛盾语法,”他礼貌地说,“无疑是叫人敬佩……”
“不是矛盾语法,亲爱的先生。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实话。”
“呃,那下头这点呢:你说了如果认为希莉雅脑子曾有问题,那是胡扯,听起来不错,十分受用。可是你马上讲了个暖昧的什么做修正……”
“天杀的!”菲尔博士说。
“所以你的立场是,”何顿问道,“希莉雅和索林两人都在讲实话?而且他们之间只是起了误会,才搞得几个月臭脸相向。是这样吗?”
菲尔博士把铲型帽推到他头部前方,月光映照着眼镜在帽子底下微微发亮。他举起右手握的拐杖戳戳草。
“显然,”他同意道,“正是这样。”
“不过不可能啊?”
“怎么说?”
“希莉雅和索林各自说了一大篇,涵盖的可是有关玛歌几年的事,根本相互抵触。就跟油和水一样。无法混合。你如果说的不是实话,自然就是谎话。”
“不一定哟,”菲尔博士说。
“可是——!”
“不久之后,我会向你说明整个原委,”菲尔博士说,“到时候你也许会有理由改变主意。在这同时,咱们可有事待办。”
“是!不过有件事我倒想问一问——如果你不介意我追根究底的话。”
“嗯?”
“菲尔博士,你知道的案情可比单凭希莉雅写给苏格兰场那封信提供的消息要来得多,为什么?你跟希莉雅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敢打赌一定有鬼。她跟你说了玛歌死去的经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