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延请横山诸部头人来此,是希望将官家的福泽惠及诸部,邀请各部与我芦岭通商往来,亦免除各部的通商赋税,如此下去,则工商可兴,三五七年之后,我芦岭州百姓方得以立足,而横山诸部亦可得其利,李大人以为下官这计策可行么?”
李光俨大剌剌地道:“杨大人太客气了,芦岭州并不归我银州管辖,杨大人身为芦岭知府,你要如何管理芦州百姓,如何施以教谕,李某自然无从置喙。不过……”
他话风一转,阴阴笑道:“官家免芦州十年赋税,你自免芦州商人赋税便是,何以慷官家之慨,惠及诸部头人?”
杨浩刚要开口,李光俨把手往下一压,沉声道:“杨大人,你要知道,横山诸部与我银州一向也是有生意往来的。你芦岭州免了通商的税赋,商人趋利而行,正如牧人逐草而居,必然都与芦州买卖,那我银州可要门可罗雀了。”
“李大人,下官……”
李光俨又把手一压,截断他道:“我李光俨麾下四万精兵,坐镇银州,拒回纥、抗契丹、敌吐蕃,方保横山诸部安居乐业,不受侵害,这是莫大之功。横州诸部虽不受我银州统辖,但我银州与横山诸部却不无恩泽。如今你以免税之利诱横山诸部与你芦岭通商,我银州就要被抛在一边了,本官戍守边疆,这兵饷、衣甲、武器、战马,哪一样不要钱?朝廷可是不会拨付一钱银子给我。”
杨浩陪笑道:“李氏坐镇银州,至少也有百年,根基何等雄厚,横山诸部,地处贫瘠,其实也都是些苦哈哈,我芦州更不必说了,现在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啊,李大人何忍与我芦州和横山诸部争这些蝇头小利。”
这番话实在毫无底气,简直是软语乞求,小野可儿气得两眼喷火,再也按捺不住,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调头就往外走。苏喀喝道:“你去哪里?”
小野可儿梗着脖子答道:“儿酒喝多了,要去方便方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李光俨冷眼旁观,又一扫帐中各部头人各异的表情,微微地一笑。
小石头一直静静地坐在父亲身边,用一柄小刀轻轻地切着羊肉,吃的十分斯文,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完全看不出一箭射杀日谷德和袭取杨浩营地时那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城府与心机。
这时眼见杨浩被父亲压迫的节节败退,已是语出恳求,忽地搁下刀子,擦擦嘴巴,朗声说道:“杨大人此言差矣,岂不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银州根基虽厚,却也不能坐吃山空。何况,杨大人只知我银州百余年积蓄,却不知我银州为御外虏,每日的消耗是何等庞大。”
他小小年纪,在这许多大人面前侃侃而谈,却是毫无怯意,李光俨对儿子似是十分宠爱,对他这番见解也是颇为自得,他微笑着喝了口酒,并不阻拦。小石头昂然又道:“横山诸部,皆在我银州庇护之下,我父守的是银州,惠及的却不止是一座银州。”
“继迁,大人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李光俨笑吟吟地说一句,转向杨浩道:“小儿生性粗野,不知礼节,本官忙于公事,对他一向疏于管教,倒让杨大人见笑了。”
“继迁?李继迁?这名儿……有点耳熟……”杨浩心中一动,仔细地看了看小石头,只知道这个名字自己一定是听说过的,却想不起他后来有什么事迹。他一面思索着,一面微笑答道:“李大人过谦了,令公子年纪虽小,却是文武双全,一番话掷地有声,真是虎父虎子啊。继迁公子,不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小石头傲然道:“此事早有成例,杨大人何需问我?”
杨浩讶然道:“有何成例,本官怎么一无所知?”
小石头冷笑着一指苏喀,大声道:“你问苏喀头人便知,草原诸部是如何做的,横山诸部难道不能起而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