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迷离而深邃。暗黑的天空中没有月亮,甚至连一颗最小的星星都找不到。昏黄的路灯和道路两边闪烁的五彩霓虹灯交相辉映,在树木和建筑物的暗影中的人们或踽踽独行,或两两相拥,或三五成群,飘忽的身影全都被黑暗赋予了一份说不出的诡异。从城市四面八方有丝丝缕缕不易察觉的乳白色雾气正悄悄地汇聚起来,似乎在进行着一场见不得人的阴谋。
五短身材的王福开着他半新的红色夏利出租车在这个城市空旷的马路上慢慢地前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断地瞟向道路两边,期待着有人伸手拦他的车。然而,今天晚上也不知怎么了,他已经在城里游荡了五六个小时了,才拉了一个客人,看着仪表盘上那张卷曲、陈旧的十元钱,他撇了撇厚厚的嘴唇,露出一个艰涩的苦笑。
王福今年二十六岁,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但十八岁高三那年,他没能考上大学,倔犟的他不顾一切地开始了复读。第二年,他考得比前一年更差,正当他失落不已的时候,之前已考取大学的女朋友向他提出分手。在这样沉重的双重打击下,他病倒了,反反复复发着高烧,一直拖了近一个月。病好之后,他变得沉默了,在村人的劝告下,他心灰意懒地报名参了军,期望着这样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三年的部队生活之后,他还是回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小山村里穷得叮当响的家,守着一个瞎眼的老娘艰难地侍弄着屋前那几亩贫瘠的黄土地。
直到前年春节,邻居家的小儿子李庆从离小山村几百里外的那个省会城市回来,才真正改变了王福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李庆是王福的同学,他跟王福一样,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但他一毕业就去了省城打工,四年前,他考了张驾照开起了出租,据他说大前年一个夏天他就挣了一万多块,现在正准备自己承包一辆车,继续干这一行。
王福听了李庆的话,心一下子就飞离了贫穷的小山村,飞向了那个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他以前在部队就是开车的,现在他偶尔还会开着村里那辆破旧的农用车帮着运送一些物资,到城里开出租肯定不成问题。因此,前年上半年,他便辞别了瞎眼老娘,只身来到城里,投靠了李庆,两人一个做白班一个做夜班,车是李庆承包的,王福自然就只能做夜班了。
开出租已经两年多了,生意却并没有李庆当初吹嘘的那样好。王福每跑一晚上,平均只能挣上个七八十块,除去他的房租、水电和生活费,剩下的就寥寥无几了。不过他觉得就算是这样也比他当初种地强多了,至少在村里人眼里,他早已成为半个城里人了,并且还有了一笔小小的存款。
“该死!”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了,王福气恼地骂了一声,他知道,如果雾气再这么聚集下去,他就只好收工回家了。路灯和路边的霓虹灯被渐浓的雾气包裹了起来,看起来毛毛刺刺的,就像是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蒲公英种子。
能见度更低了。王福倾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踩着油门,车速在不知不觉中已降到了二十迈以下。在这场突然而至、铺天盖地的大雾中,他蓦然没来由地感到一种恐惧,那恐惧就像车窗外的大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在他心里汇集,阴冷地弥漫了他的全身。
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感觉不到一丝人气。偶有一辆车忽闪着那两盏转向灯、朦胧的车头灯猛地从厚重的大雾中直刺出来,王福才松了一口气,感到在这个迷蒙的世界里还有人的存在。他沉重地呼着气,为了驱赶心头的恐惧,随手拧开了收音机开关。
一阵“吱吱啦啦”嘈杂而刺耳的电流声响过之后,喇叭里传出一个不甚清晰的女声:“……临江路有两辆出租车迎面相撞……”王福换了个台,他开车的时候一向不喜欢听到撞车的新闻,他觉得这很不吉利。又是一阵电流声,这次传出的是一个浑厚的男声:“……在市府路中段,有一辆出租车由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