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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机械群落里,或者说机械生态系统里,某些机器好像更愿意和另一些机器联合在一起,就像红翅膀的黑鸟喜欢在有香蒲的湿地筑巢一样。泵与管相配;暖炉与空调相配;开关和导线相配。

    机器组合成食物网。从抽象意义上说,一部机器“捕食”另一部机器:一部机器的输入是另一部机器的输出。钢厂吞吃铁矿采掘机的流涎。而由它挤压成型的钢则被制造汽车的机器吃掉,然后变形为小汽车。当车子死亡后,就被废品堆放场的压碎机消化。压碎机反刍的铁渣后来被回收工厂吞食,而排泄出来以后,说不定就成了盖房顶的电镀铁板。

    假如你追踪一个铁粒子由地底挖出到送入工业食物链的过程,就能看到它循行的是一个纵横交错的回路。第一轮,这个粒子可能用在一辆雪弗兰上;第二轮,它可能登陆某个台湾产的船壳;第三轮它或许又定型于某段铁轨;第四轮可能又上了一条船。每一种原料都在这样一个网络内徜徉。糖,硫磺酸,钻石,油料,各循不同的回路,在各循各的网络途中接触各种各样的机器,甚至可能再度还原为其作为元素的基本形式。

    生产原料从机器到机器的、缠绕在一起的流动可以看作是一个联网的群落——一个工业生态。像所有生命系统那样,这个交织在一起的人造生态系统会扩张,会绕过阻碍物,会适应逆境。从一种合适的角度来看的话,一个强壮的工业生态系统是生物圈自然生态系的延伸。木纤维碎片从树变成木片再变成报纸,然后从纸张变成树的肥料,纤维轻易地在自然和工业生态圈间溜进溜出,而这两个生态圈又同属于一个更大的、全球性的元系统。材料从生物圈流转到人工圈,然后再回归到自然和人造的大仿生生态中。

    然而,人造工业所带有的杂草特性威胁到了支持着它的自然界,在倡导自然和鼓吹人工的人群间形成了对峙,双方都相信只有一方能够获胜。但是,在过去的几年里,一个有几分浪漫的观点——“机器的未来是生物”——渗入了科学,并将诗意转化为某种实用的东西。这个新观点断言:自然和工业都能取得胜利。借助有机机器系统这个比喻,工业家们以及(有些不情愿的)环保主义者们就可以勾勒出制造业怎样才能像生物系统那样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例如,自然界没有垃圾问题,因为物尽其用。效法诸如此类的生物准则,工业就能与其周边的有机界更加兼容。

    直到不久前,对那些孤立、僵化的机器说,“像大自然一样从事”还是一条不可能执行的指令。但随着我们赋予机器、工厂和材料以自适应的能力、共同进化的动力以及全球性的联接,我们能够将制造环境转向工业生态,从而扭转工业征服自然的局面,形成工业与自然的合作。

    哈丁·提布斯,一位英国工业设计师,在为如NASA空间站等大型工程项目提供咨询的过程中领悟到,机器是整体系统。制造外太空站或任何其他大型系统时,为确保其可靠性,需要始终关注各个机械子系统间相互作用、甚至是时有冲突的各种需求。在机器之间“求同存异”,使得工程师提布斯逐渐具有了全局观念。作为一名热心的环保人士,提布斯想一探究竟:这种全局机械观——即强调系统效率最大化的取向——能不能在工业界中得以普遍应用,以解决工业自身排放的污染。提布斯表示,这个想法,就是“将自然环境的模式作为解决环境问题的模板”。他和他的工程师伙伴们称之为“工业生态”。

    1989年,罗伯特·福罗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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