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曼的地理疗法见效了,但要说治愈我头部的问题,我觉得佛罗里达那事儿只能算是巧合。我去过那儿,这是真的,但我从没有在那里真的生活过。没有,卡曼的地理疗法有成效是因为杜马岛,以及,浓粉屋。对我来说,那些地方自成一界。
十一月十日,我满怀希望地离开圣保罗,但也不存切实的期待。康复中心女王卡迪·格林来给我送行。她吻了我的嘴,使劲拥抱我,轻轻念叨着“埃迪啊,祝你的梦想都能成真。”
“谢谢你,卡迪。”其实,在我牢记不忘的梦里,是真人大小的制怒娃娃瑞芭坐在我和帕姆共度多年的家中,在月光下的起居室里。那个梦不必成真。
“你到了迪斯尼乐园要记得给我寄照片。我巴不得早点再见到你呢。”
“我会寄的。”说是这么说,可我从头到尾也没去迪斯尼乐园。海洋世界,博世公园,代顿赛车场,一概没去过。
飞离圣保罗,坐在利尔555喷气机上(功成名就再退休总算有点优势),窗外是华氏二十四度的北部隆冬,第一场雪花刚刚飞下。等我在萨拉索塔降落时,一下子变成八十五度的艳阳天。虽然只需走过停机坪,我还是得借助红色拐杖才能撑到私人飞机航站楼,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屁股在说,“多谢帮手!”
回顾那个时刻,我顿时百感交集:爱,渴望,恐怖,惊惧,遗憾,还有深层的甜蜜,那只有曾经濒临死亡的人才会懂。我想亚当和夏娃一定深有同感。当他们赤足裸体走向我们如今所处的子弹和炮火齐飞、卫星电视铺天盖地的压抑万分的政治世界时,再回首伊甸园,难道不会如此感慨吗?回首炽剑在握的天使护卫的天国,如今大门已闭合,难道不感叹吗?我相信,他们必会奢望再看一眼那碧草连天的世界,他们已然失去的世界里有甘洌的泉水和慈悲的动物。当然,还有蛇。
一连串迷人的岛屿分布在佛罗里达西海岸,美如银色手链。如果你套上七里格之靴①,筑能从高船岛一步迈上利多岛,从利多岛迈上午休岛,从午休岛迈上凯西岛。下一步就会把你带上杜马岛,长九英里,最宽处不过半英里,位于凯西岛和东彼得岛之间。大部分岛域都无人居住,野生榕树、棕榈和驳骨松毫无章法地繁盛生长,伴着一湾高高低低、沙丘篷乱的海滩,沿着海岸线蜿蜒延伸。一丛丛齐腰高的海滨燕麦草护卫着沙滩。“海滨草是天然的,”怀尔曼曾经对我说,“但别的那些狗屎玩意儿没水灌溉就没法活。”在杜马岛住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怀尔曼便不再有别的人;只有教父的新娘,和我。
珊迪·史密斯是我在圣保罗的房地产经纪人。我请她帮我找一个清净地儿,但生活设施要尽量齐全。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用了“离群索居”、“偏僻”等词汇,但很有可能。思忖着卡曼的建议,我对珊迪说,我想租上一整年,价饯不是问题,别宰得我血淋淋脱层皮就行。就算我已抑郁至此、还或多或少能说疼痛不止,我还是不情愿让别人占便宜。珊迪把我的要求输入电脑,然后,浓粉屋便冒出来了。真是求到了上签。
但我并不是真的相信这事儿能成。因为,即便是我最早画的那些画都似乎……该怎么说呢……别有隐言。
有某种潜台词。
我坐着租的车上岛那天(由杰克·坎托里驾驶,这小伙子是珊迪通过萨拉索塔人力资源中心帮我雇到的),对杜马岛的历史一无所知。只知道,从凯西岛去那里可以走一条可开闭的吊桥,位于单独海损赔债海域内。一过这座桥,我就注意到岛的北角植被呈野生状态,全都长得茂密旺盛。倒还算一片风景(在佛罗里达,风景,意味着棕榈和草地几乎从不间断地接受灌溉)。我能看到六七栋房子沿着海岸线零星散布,一路通向南端,最后那栋大屋俨然拥有占地广阔的优雅庄园。
下了吊桥,开上杜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