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瓣儿在这里卖花,现在大花瓣儿不卖了,卖花人就变成了大花瓣儿的闺女小袄子。可大花瓣儿总不甘心,觉得是闺女抢了她的生意。每次卖花,娘儿俩就顶嘴“拌烦”①,大花瓣儿说:“小袄子我可递话你,你去卖花行,可你别忘了,那包袱里的花也有我的。”小袄子说:“才两把。”大花瓣儿说:“两把?可多。水缸边上那一堆,都是我的。”小袄子说:“顶多也就是一掐子。”大花瓣儿说:“比一掐子可多,足有一营生笸箩。”小袄子说:“行,行,卖了花给你一营生笸箩的花钱还不行。”

    小袄子背着一包袱花出门,大花瓣儿在后头估摸着分量。她想,二十斤吧?三十斤吧?大花瓣儿估摸花的分量有经验,但是平心而论,这一包袱花,大都是小袄子的,大花瓣儿的花少,现在她在窝棚里左转右转挣不了两把花。这些年花主们明显地对她失去了兴趣,她的老伙计向桂也成了大财主。大花瓣儿挣花少,心里委屈,就在花里使假。她把一疙瘩花扔在水缸边上让花吸潮,吸饱了潮才搀到小袄子的花包里。大花瓣儿拿起镜子照自己,看到自己的脸色尚滋润,嘴唇也红,刚使过画籽油的头发乌黑不乱。就想,现时这花主们也不知怎么了,怎么就光图新鲜。什么事新鲜就好吗?小闺女们新鲜,可窝棚里的事小闺女们才懂多少,怎们就纠缠起小闺女们没完没了?这时她便又想起向桂,他想,要说向桂就比这些人强,当初恋着小妮儿,生是不和小妮儿闹“先奸后婚”,恋着小妮儿,还靠着我大花瓣儿。她多么希望小袄子也碰见一个向桂一样的人:恋着小袄子,也不忘大花瓣儿。可不,小袄子和当年向桂恋的那个小妮儿,不都是这个岁数么,虚岁十七,周岁十六。

    十七岁的小袄子,穿一条眼下最具时尚的薄棉裤,上身是卡腰小棉袄,她身背一个大花包在茂盛店花市里走。现时的棉裤时兴肥裤腿,一幅家织土布一尺二宽,一条裤腿原封不动就可着一尺二做,这裤腿撑在女人的胯骨以下,像两口钟。女人的腰身一扭,这钟就在胯下一摆,看上去很是飘逸,有种撩拨人心的韵致。裤腿肥,上衣却又短又瘦,明显地显出腰和胸的轮廓,这种裤褂不是谁都敢穿,它只穿在那种最前卫的年轻女人身上。笨花人用最最明白的语言对此作着评论,他们说,裤腿越肥人越浪,人越浪裤腿越肥。这不大敬的评语,到处流传。小袄子知道这种评语,,她越是知道,就越穿。小袄子穿肥裤腿、卡腰袄,头上包着一块雪白的羊肚手巾。这手巾产于日本,雪白的手巾一头印着鲜红的花体英文字:“Go”,另一头印着的是中文,中文便是“祝君早安”。这个时期,不少人都包这种羊肚手巾,有女人也有男人,有年轻人也有老头儿。但人们对“Go”的理解却不同,一般人理解“Go”就是祝君早安,祝君早安就是“Go”小袄子不这么理解,她的理解是佟家老二佟继臣告诉她的。那一年佟继臣在日本读医科,回笨花度假,碰见小袄子从佟家地边经过,佟继臣有意无意地叫住了小袄子。小袄子站下来。

    佟继臣说:“你是叫小袄子吧?”

    小袄子说:“是啊。”她并不怵佟继臣的问话。

    佟继臣说:“你包日本手巾,你知道那手巾上的字是什么意思吗?”

    偏偏小袄子听说过那字的意思,就说:“就是问好的意思吧?”

    佟继臣说:“问谁好?”

    小袄子说:“包在我头上就是问我好呗。”

    佟继臣仰天大笑起来,笑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小袄子见佟继臣笑她,知道其中另有缘故,就势也一蹲,和佟继臣蹲了个对脸。佟继臣止住笑,使劲看蹲在他跟前的小袄子。他的眼光在小袄子身上扫来扫去,最后扫到小袄子的裤裆里,小袄子的裤裆开了线。好在是条夹裤,开了一层还有一层。佟继臣看见小袄子的破裤裆,心里一激灵。小袄子也不在乎。佟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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