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门外,直至天亮。
霍达道:
“得知陛下因二位功臣值夜宫门之外,再也听不到怪声,可安心稳睡,特命画工画将下来,可张贴以供驱鬼。”
“好主意。”李世民道,“快贴上。”
威严一如门神。
他颔首一笑。
忽又念得:
“霍达,‘漏网之鱼’还没找着么?”
“告密领赏的有,部属追杀不力,我曾吩咐他们多加注意,宁枉毋纵。”
李世民语重深长:
“天下得来不易,恩威并施正是开始。”
“臣明白。”
“听说,从寺院里逃出去的?”
——原来他知之甚详,霍达一愕,不敢怠慢:
“是。惟全国佛教大盛,叛党托庇寺院,官兵难以一一擅闯。”
“是吗?在我地土上,搜不出一个人来?”他微笑了,“武德年间,太上皇不是下诏淘汰僧道么?再者,时移世易——不必拘泥,要闯就闯。”
改变历史,把痕迹用力抹掉,他已命史官在编制年表纪事时,好好地写。应写的才写。
李世民闭目养神:
“除石彦生外,朕当大赦其他叛党——他知道太多了!”
霍达心头一凛。
瞬即恢复平静,非常忠心地朗声而应:
“是!”
“朕着你办妥此事,在你能力范围以外么?”
“不。请给臣多一点时间。”
李世民把双目张开一条缝:
“我给你时间,也给你一个助手!”
“谁?”
他一招手。
重重的帏幕,走出一个绰约身影。
霍达一见此人,目瞪口呆。
有一种有趣的树,唤“同根生”。
即是一株树根上,长出两棵不同种的树来。
在彤云禅院后,莲花池的右边,便是同根生了,一株山毛榉,一株青桐。
大太阳下,经书都整齐地给铺满在地上照晒。一片蓝白黑的祥和色泽。
初冬的日头很暖。
静一的僧衣外已加上一件厚的披搭。他把经书自藏经阁上捧下来。琉璃瓦映着阳光,发出五彩,阁楼单檐翘角,似微笑。
经书很老了。有的是竹册,有的是木册,也有微黄的纸,善本。静静诉说一些深奥但又显浅的道理。
出了一身汗。静一把厚衣脱了,搁在莲花池畔。
真是庭园静好,岁月无惊。
一个小沙弥步至。
“静一,方丈着你到大殿去。”
他回过头来。
面目祥和平淡。
豆腐吃多了,如同一方豆腐。时间过去了,忘记了有时间。要知风的动态,看灯火摇闪就感觉出来了。
他连做梦都没有痕迹。不拘束于领悟,于是反而心安理得。
午间一阵风过。
经书被吹得窸窣作响。泼剌泼剌地,发出高低声韵。
看上去,像屋瓦。
书覆盖了什么?真相抑假象?如果把它们一一掀起,底下是另一个世界似的。
静一让几本书翻了身,把掀折的书页扫平。
过小亭,是一条碎石子的路。小小的一只白粉蝶在阳光下活泼地飞舞。翅膀上有黄和黑色的图案。朝生暮死,却是那么有劲。这就是生命。
视线沿小路望向大殿。
幽朴的庭园,矮树影影绰绰,看不清楚。静一一路走来。
是一个女人的背影。
她下跪,垂首,不语。
女人穿宽袖青色斜纹长裙,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