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彦生走在红萼前头,觅地而逃。
二人一先一后,急驰出宫门,往林子去。石彦生对地形非常熟悉,左穿右插,走捷径。山林清幽,树影婆娑,在这世上,谁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大事呢?
石彦生恨这世上人人迷糊,而他是惟一知情的清醒人,但他却为此而亡命。
只那有机会追随一个心仪男子跳出皇宫桎梏的红萼,兴奋而刺激——这就是“江湖”了,她和他逃过杀戮战场,开拓另一局面。
天意。
是一场兵变成全了她吗?终于飞出她的命途。她自主了。
石彦生忽放缓了:
“为了公主的安全,我们还是分道吧。”
“不!”她忙道,“我跟定你了。这是命令!”
命令来了,石彦生大发狠劲,策马跳过一丛矮树,一越障碍,即抄小径,下斜坡。他的声音回荡在林子中。
“石某危在旦夕,自身难保,顾不上公主。保重!”
——马也跑得太快了。这原是不可指责的。但,他摆脱她了。
将镫子一磕,是匹好马,只管飞奔向天涯,前路茫茫,剩一溜黄尘在林中不散。
明明在离开长安城的途中了。
暮色从远山外暗袭而来。他见到炊烟。
炊烟渐飞渐高渐薄,渐冉。
太阳落山了。
生命无常。石彦生心中蓦然一动。
他还是有所牵挂。
马服从主人。在急势中骤止,竟尔回头。
——回家一趟。
远望家门。
一片平静。
仿佛又听到娘亲念佛的沉吟。
大门打开后,仍是悄然无恙。
石彦生先定心神,低喊:
“娘?”
进内堂,方见灯火通明,四下有霍达的部属。不见武器,而霍达,正与老人家共坐,闲话家常。几案上放了青瓷茶碗,是莲花盏,垫以荷叶茶托子。娘亲款以好茶。
石彦生一见二人谈笑甚欢之状,呆住。自己一身血汗地自屠宰场逃回家一转,对手却没事人地在等他。还反客为主地:
“石兄提过令堂对煎茶之道素有研究呢。”
他只好坐下来,镇定应付。
“彦生,”娘道,“这位霍将军来了半天,说是有要事找你。”
“请说。”他忍住怒气。
“正与令堂说着茶道。所谓‘头交水,二交茶’,茶叶细嫩条索紧结,茶汁是一时不易渗出的,莽撞而无味。第二交,方恰到好处,等于人的再思妙悟。”
“石某不明所指。”
霍达一笑,只向石彦生的娘道:
“我是代秦王,不,应该称新太子了,来与他商议前程。”
“哦?彦生立了功么?”
“大功。”霍达望向石彦生,“事情进行得顺利,只有稍微意外,无伤大雅,皇上亦已明察。”
娘一听,问:
“我听说宫里发生了叛乱,你俩可是助秦王平定了叛党?”
石彦生按捺不住,一拍桌面,盛怒而起:
“哪是叛乱?根本是阴谋!霍达,我是为了减少流血方才相助,现在的结果竟是手足相残大屠杀——”
霍达淡淡一笑:
“是吗?是为了减少流血,而不是为了其他?”
他望定石彦生。
“哈哈哈!不是为了改投明主,他日夺位成功,你必然高升吗?——不是人望高处吗?”
石彦生一想,汗淌下了。心虚?被说中了?
娘明白了几分。
“石兄,你我惺惺相惜,心里有数,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