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川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保持端坐的姿势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院子里,结成一片的积雪闪着雪光,充斥了渐渐在黑夜中沉落的宁静。
菊川将视线移到两人脸上,不带任何情绪地问道:“你们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
“是,希望您可以接受我们的劝退。”佃再度重申自己的请求。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们吧。如果你们说完了,就请回吧,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在我们向您如此开诚布公、衷心恳求后,您仍然无法接受我们的劝退吗?我们是抱着如果您无法接受劝退就要引咎辞职的决心前来拜访您的。菊川教授,请您务必体会我们全体医局员的恳切真情,答应退选!我们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来此拜托您的!”
佃嘶叫着,却突然喉咙哽咽,大滴大滴的泪水夺眶而出。菊川目不转睛地看着佃,等佃的哭泣稍稍平息后,开口说道:“我并不是主动争取浪速大学的教授一职的,至于要不要辞退,都必须等决选投票结束后再谈。如果你们刚才的话属实,财前副教授一定会在决选投票中获选为教授——即使万一我当选了,也还是可以辞退。总之,距离决选投票只剩四天,我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就宣布退出?我已经充分了解了你们的想法,请回吧。”
“您的意思是,虽然不会在决选投票前退选,但如果投票结果决定由您担任东医生的继任教授,您就会宣布辞退吗?”
安西试图让他做出口头承诺,但菊川的脸立刻严肃起来。
“难道你们不知道刚才我已经怒不可遏了吗?你们就这么闯进我家里,现在还赖着不走,还想让我说什么?不懂得节制的话,反而会把事情搞砸……”
菊川激动的口气彷佛打了他们一记耳光,佃和安西恍然大悟般地慌忙说道:“教授,我们太失礼了。我们会对您充满期待地打道回府,万一您就任本校的教授,我们全体医局员将完全不予协助……因此,这将与您往后的学者生涯密切相关,请您务必慎重考虑。”
撂下这句狠话后,佃和安西用恭敬得不能再恭敬的态度行了个礼后,转身告辞了。
菊川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似乎努力想要使自己的心情恢复平静。
和室的灯光照亮了院子,南天树的树枝被沉重的积雪压弯了腰。菊川注视着弯弯的树梢,思考着浪速大学第一外科继任教授候选人一事。去年六月,通过母校船尾教授的引荐,第一次谈到这件事,他一开始就没有太大的意愿,但在恩师船尾教授极力说服下终于答应了。十月,去京都召开癌症学术研讨会时,在船尾教授的引见下和东教授见了面,隔了一天,又受邀去东教授府上做客,和他们全家共进了晚餐。可以说,全是因为船尾教授和东教授强硬地赶鸭子上架,事情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地步的。至今为止,他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的允诺后悔不已。但或许是因为个性软弱,也可能是对任何事都缺乏积极的态度,才会一直拖到现在,才会造成今天这种进退维谷的局面。
即使没有那两个擅自闯入家门的浪速大学的助理来告诉他,他也比谁都清楚,自己根本不适合浪速大学这种大家庭式的研究室。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七年前离开东都大学,主动要求来到这个不需要受到杂务干扰、可以专心投入研究的金泽大学。无论船尾教授再怎么说服,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一开始就明确表达辞意?事到如今,菊川为自己的优柔寡断懊恼不已。
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书架上妻子的照片正朝着自己微笑,就好像她生前一样,她似乎正侧着那张略带忧伤的瓜子脸对他说话:你的缺点,就是在学术以外的世界,很容易随波逐流、优柔寡断,你要坚强些……学术以外的世界,很容易优柔寡断——现在回想起来,正是这个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