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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住,大怒喝骂,远远见到江风吹拂,狄云的乱须长发不住飞舞,猛地想起:“这人倒似个越狱囚徒。丁典在荆州府越狱逃走,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说不定从这囚徙身上,倒可打听到丁典的一些踪迹。”不由得贪念大盛,怒火却熄了,叫道:“渔家,渔家,快划我去追上他。”

    柳树下三艘船上的渔人见他飞石打人,甚为悍恶,早都悄悄解缆,顺流而下。宝象连声呼喊,却有谁肯回来载他?宝象呼呼呼地掷出儿块石头,有一块打在一名渔人头上。那渔人脑浆迸裂,倒撞人江。其余渔人吓得魂飞魄散,划得更加快了。

    宝象沿着江岸疾追,快步奔跑,竟比狄云的小船迅速得多。宝象在长江北岸追赶,狄云不住划船斜向南岸。宝象虽赶过了他头,但和小船仍越离越远。狄云寻思:“要是给他在岸边找到了一艘船,逼得艄公前来赶我,就难以逃脱他毒手。”惶急之中,只有喃喃祷祝:“丁大哥,丁大哥,你死而有灵,叫这恶和尚找不到船只。”

    长江中上下船只甚多,幸好沿北岸数里均无船只停泊。狄云出尽平生之力,将船划到了南岸,将那小包袱往怀里一揣,抱起丁典尸身,上岸便行。这一带江面虽然不宽,但树木遮掩,宝象已望不过来。他突然想起一事,回身将小船用力向江心推去,只盼宝象遥遥望来,还道自己仍在船中,一路向下游追去。

    他慌不择路地向鹵奔跑,只盼离开江边越远越好。奔得里许,不由得叫一声苦,但见白茫茫一片水色,大江当前,原来长江流到这里竟也折而向南。

    他急忙转身,见右首有座小小破庙,当即抱着丁典的尸身走到庙前,欲待推门入内,突然膝间一软,坐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他受伤后流血不少,早甚虚弱,划船再加抱尸奔逃,此时筋疲力尽,半点力气也没有了。挣扎了两次,没法坐起,斜靠在地下呼呼喘气。见天色渐暗,心下稍慰:“只消到得夜晚,宝象那恶僧总不能找到咱们了。”这时丁典虽然已死,他心中,仍然当他是亲密的伴侣一般。

    在庙外直躺了大半个时辰,力气渐复,这才挣扎着爬起,抱着丁典的尸身推门进庙。见是一座土地庙,泥塑的土地神矮小猥琐,形貌可笑。狄云伤颓之余,见到这小小神像,忽然心生敬畏,恭恭敬敬地跪下,向神像磕了几个头,心下多了几分安慰。

    坐在神像座前,抱头呆呆瞪视着躺在地下的丁典。天色一点点地黑了下来,他心中才渐渐多了几分平安。

    他卧在丁典尸身之旁,就像过去几年中,在那小小牢房里那样。

    没到半夜,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一阵大,一阵小。狄云感到身上寒冷,缩成一团,靠到丁典身旁,突然之间,碰到了丁典冰冷冷的肌肤,想到丁大哥已死,再也不能和自己说话,胸中悲苦,两行泪水缓缓从面颊上流下。

    突然间雨声中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正向土地庙走来。那人践踏泥泞,却行得极快。狄云吃了一一惊,听得那人越走越近,忙将丁典的尸身往神坛底下一藏,自己缩身到了神龛之后。

    脚步卢越近,狄云的心跳得越快,只听得呀的一声,庙门给人推开,跟着一人咒骂起来:“妈巴羔子的,这老贼不知逃到了哪里,又下这般人雨,淋得老子全身都湿了。”这声音正是宝象,出家人大骂“妈巴羔子的”已然不该,自称“老子”,更加荒唐。狄云于世务所知不多,但这几年来日常听丁典讲论江湖见闻,也已不是昔年那浑噩无知的乡下少年,心想:“这宝象虽作和尚打扮,但吃荤杀人,绝无顾忌,多半是个凶悍大盗。”

    只听宝象口中污言秽语越来越多,骂了一阵,腾的一声,便在神坛前坐倒,跟着瑟瑟有声,听得出他将全身湿衣服都脱了下来,到殿角去绞干了,搭在神坛边上,卧倒在地,不久鼾声即起,兗自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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