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又来,莫非昨日的酒吃得不尽兴么?’济颠道:‘倒不为要酒吃,只因昨日承太尉的笋,回去与长老吃了。众僧看见,都馋哩哩要吃,再三求我来化,我看不过他们咽涎,就一时答应化两担与他们,故又来打搅太尉。’太尉笑道:‘你这和尚真不晓事,一个才出土的新笋,只能掘些尝尝新,怎么论起担来?’济颠道:‘只要肯舍,包管园中广有。太尉若不信,可叫园丁来问便知。’太尉遂叫园丁来问道:‘竹园里可曾有发些新笋出来?’园丁禀道:‘好叫太尉得知,昨日掘过一寸也不留,今日看时,满园中遍地密杂杂都攒出头来,大是怪事。’太尉又惊又喜,便对济颠道:‘今日方透芽,掘起必少,莫若养他一夜,明日还可多得些,也许是因你来为众僧化缘一场。’济颠道:‘多谢太尉,如此更好。’太尉遂命备酒与他同饮,到晚就留在府中歇了。次早起身,太尉同济颠步入竹园,看那园丁将新长出来的笋,尽数掘起,共有五担,太尉吩咐叫五个值班的挑了,跟济公送到寺里去。济颠谢了太尉,领著这五担笋回寺来,众僧在山门前望见,尽皆欢喜,忙来报知长老,长老赞叹道:‘道济作用果是不凡!’不一时济颠同笋到了,长老叫人收了笋,取出五百文钱,酬劳了送笋的五个人,一面即命煮笋,与合寺僧人同吃了,众僧俱各欢喜散去不提。
过了几日,济颠在寺,忽想起灵隐寺昌长老已死,不曾去送丧,又闻得是印铁牛做了长老,不知规矩如何?遂定了主意,要去望望,遂一迳走到灵隐寺,烦侍者通报了。长老想道:‘他是个疯子,一向被昌长老逐出外地,今日又来做甚么?莫非想著旧事,要来缠扰?只不睬他便了。’遂吩咐侍者回报不在,侍者回复了济颠,济颠冷笑了一声,又走到西堂来见小西堂,那小西堂也回说不在;济颠遂向行童,借了笔砚,去冷泉亭下作诗一首,骂长老道:
几百年来灵隐寺,如何却被铁牛闲;
蹄中有漏难耕种,鼻上无穴不受穿。
道眼岂如驴眼瞎,寺门常似狱门关;
冷泉有水无鹓鹭,空自留名在世间。
又做一绝,讥诮西堂道:
小小庵儿小小窗,小小房儿小小床;
出入小童并小行,小心服侍小西堂。
题完将二诗付与行童,迳自回寺,这行童不敢隐瞒,将诗呈与长老,长老大怒道:‘这济颠自恃做得两首诗,认得几个朝官,怎敢就如此无礼,将我轻薄,难道我就罢了不成!’恨恨的想了一会,想出一计,那临安府赵知府是我最相好的,待我写书去,求他将净慈寺门外两傍松树,俱行砍去,破了他寺里的风水,他长老晓得是济颠起的祸根,必然驱逐,方泄得我这口恶气。算计定了,遂写书去求赵太守不提。
且说德辉长老这一日正与济颠同坐,说些闲话,忽门公来报道:‘不好了!寺中祸事到了,临安府赵太爷,亲自带了百十余人,要砍去寺门两旁松树!’长老著忙道:‘这些松树,乃一寺风水所关,若砍去,又眼见得这寺就要败了,如何是好?’济颠道:‘长老休慌,待弟子去见他。’长老道:‘我闻得官人十分利害,你须要小心,切不可触他之怒,否则,便无法解救了。’济颠道:‘我师宽心,万万无妨。’遂从从容容走出山门,向著赵太守施礼道:‘净慈寺书记僧道济参见相公。’太守道:‘你就是济颠么?’济颠道:‘正是!’赵太守道:‘闻你善作诗词,讥诮骂人,我今来伐你寺前的松树,你也敢作诗讥诮骂我么?’济颠道:‘水腐虫生,人有可讥诮处方可讥诮之,相公乃一郡福星,百姓受惠,小僧颂德不遑,焉敢讥诮?相公此来若果是伐木,小僧不揣,吟诗一首,敢为草木乞其余生,望相公垂鉴。’赵太守道:‘你且念来我听。’济颠遂信口吟道:
亭亭百尺接天高,曾与山僧作故交;
满眼枝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