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谈会在晚上八时半结束了,评论家关川重雄从开会的饭店里走出来。一辆黑色大轿车停在门灯的背影处在等候他。
“关川先生,”杂志社的编辑招呼道,“直接回府吗?”
“不,”关川微微一笑,“还要去个地方。”
“那么,送您到什么地方好呢?”
“麻烦您送到池袋就行了。”
“吉冈先生也同路,就请一起坐吧。”
作家吉冈静枝女士的小巧身躯钻进车里,坐在关川身旁。
“请让我陪您到半路上吧。”
吉冈年过四十了,也许是独身的缘故,看起来年轻得多。不知为什么,这位女作家外出时总是穿一身中国式服装。可能她以为这套服装对她最适合。在东道主的陪送下,轿车从会场所在的赤坂爬上了议事堂旁边的坡路。
“关川先生,”吉冈女士用娇滴滴的声调说。
“今晚初次见到关川先生,实在难得。我早就想见见您。”
关川一言不发地吸着烟。
“前几天,拜读了您的评论,我钦佩极啦,真的!近来我闭门写作,连自己都弄不清方向了。读了您的大作,我好象找到了自己前进的路。”
“是这样吗?”
“真的。我总是留心阅读您的文章。前几天那一篇,使我受益非浅呐。”
女士身上的中国式服装,在车窗外射进来的路灯照射下,闪闪发光。
“今晚,您在座谈会上的发言也非常精辟,这次我来真幸运呐。”
女士继续说:
“本来我最讨厌座谈会,平常总是谢绝。今天听说关川先生也光临,我才立刻答应来了。我仿佛感受到新时代文学的气息了。”
女士喋喋不休地说下去:“见到了关川先生,就觉得自己今后也能写出好作品似的。”
四十岁的女作家怀着敬意,把身子向二十七岁的青年评论家靠了靠。
“这很好嘛。”关川嘴角上露出了一丝讪笑。
女士后来又絮聒了一阵,什么己也要关心新文学啦,为此必须掌握坚实的理论啦,什么要请关川多多指教啦等等,一直喋喋地讲到了她的住宅。
女作家下了车,关川轻蔑地笑了笑。
车子驶到池袋附近,司机问客人在哪儿下车,关川回答说停在站前就行。
他从站前又搭上出租汽车,吩咐向志村方向驶去,电车路轨在车灯照射下闪着亮光。关川一个劲地吸烟。
不一会,汽车开始上坡。来到市营电车站“志村坡路”的红色标志牌时,关川在这里走下汽车。
电车道铺在高高的地面上,点点灯火闪烁在斜坡下的山谷中。关川顺着电车路的岔路走下去。
一个年轻女子伫立在昏暗处。当她认出是关川时,便疾步走上前来。
“是你啊?”关川默默地点点头。
“你总算来了,我真高兴。”女子紧靠在关川身旁走着。
“等久了吗?”
“嗯,有一个小时了。”
“座谈会耽搁了一阵子。”
“我估计是这样。我还担心你来不了呢。”
关川没有回答。女子挽起了他的胳膊。
“今晚没上班吗?”关川低声问道。
“嗯,我太想见你了。夜里上班,真不自由。”
“这回的公寓好吗?”
“嗯,好极啦。楼下的大婶待人亲切,比以前好多啦。”
“是吗?”
二人默默地走着。灯火越来越少了。
“我真高兴,”女子说,“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到幸福。也只有在这时候,才感觉生活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