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息到深圳珠海厦门几个特区转了一圈,回来后张口深圳,闭口珠海,我们都像没别的食物天天吃肥肉,快腻歪死了,以至于他一提特区两个字我就头晕恶心。我爸也让他煎熬得受不了了,说你多亏就去了个特区,要是去一趟美国,回来怕连自己的姓都得改成姓美。二出息不跟我爸分辩,过后却对我说:“哥,你是没去看看,那边是多么繁荣,环境多么优美,空气多么新鲜,跟南方比,我们这里简直是荒漠,是夹皮沟,是劳改农场。咱爸这一辈子真可怜,不好好地在省城当政府官员,跑到这个边陲小城搞什么建设,一步错步步错,自己在这不适合人类生存的鬼地方活了大半辈子,把我们这一代人也搁在这儿了,他不但坑了自己,也坑了我们这一代人。”
我那会儿还没去过特区,可是我从电视上看过特区,风景、城市建设确实比我们这里好得多,人们好像也比我们富裕,日子过得像资本主义似的。据说深圳以前就是一个小渔村,是从大陆往香港偷渡的中转站,中央让它当了特区,一下子就变成了那么个好地方。我们这些人在这偏僻的荒山野岭中为国家建起了一座现代化的工业城,建起了每年创造几百个亿产值的大工业基地,为什么中央不让我们也当当特区,让我们也好起来呢?我问二出息:“既然特区那么好,中央为啥不把全国都办成特区呢?”这个问题二出息看样子没有研究过,一会儿说这事儿怪中央考虑不周到,一会儿又说全国都变成特区了中国就不是社会主义了,一会儿又说特区是试点,等试验成功了才能推广。我听来听去也没听明白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还没到帮中央出谋划策的层次,我断定他对这些关系到主义的国家大事也是稀里糊涂,在对二出息思想认识水平的评价上,我估计我跟中央的看法肯定一致:他自己连特区是怎么回事根本就没有弄明白。
“回来后我想了好久了,我下半辈子不能再在这儿混了,咱们也不能让自己的下一代再在这偏远小城葬送一生了。”
我说:“你实在觉得那个地方好,干脆想办法调过去算了。”
二出息说:“你以为那是什么地方,想调就能调过去?即便我调过去了,小林子她们娘儿俩怎么办?我总不能把她们扔在这啊。不过我迟早得过去,等机会吧。”
二出息跟我谈论这些的时候是在我家里。叶笙楠又跑出去打麻将去了,蛋蛋跟二出息的女儿过家家,弟媳妇小林子帮我们洗衣服。听到二出息说想调到特区,小林子插了一嘴:“我支持你,不行你就先去,我跟宝宝在这儿,等你把基础打好了我们再过去。”宝宝是他们的宝贝千金,我的侄女儿,一个非常招人喜欢的小姑娘。蛋蛋这个秃头小子调皮,有时候能淘到招人烦的地步,叶笙楠多次说要用蛋蛋换宝宝,蛋蛋坚决反对宝宝也坚决不答应。
“又出去耍牌了?”二出息的下巴颏朝我们的卧室仰了一仰。
我的脸皮发烧,心里腻歪。我杨伟也曾经叱咤风云过,如今却对叶笙楠束手无策。两家人一起出动对她围追堵截好容易治好了她的“舞蹈症”,如今她又染上了“麻疯病”,打起麻将就像疯了一样可以不吃不喝。打麻将是我最厌恶的娱乐形式之一,这是一种麻醉自己也麻醉别人的毒品,是消耗生命的最无聊的方式。昏暗的灯光、污浊的空气、稀里哗啦的噪音、熟人之间面对面钩心斗角的算计……麻将这种娱乐方式是中国人劣根性的集中表现,是展现中国人丑陋面的样板。“一条”、“白板”、“二饼”、“自摸”、“幺鸡”等等这些名称,更是充满了淫秽的暗示,我由此推断当初发明麻将的人:第一,智商极高;第二,生活无聊;第三,肯定是个很幽默的大流氓。
我厌恶麻将,叶笙楠却乐此不疲,刚开始她把人招到家里一玩就是半夜,星期六更是可以整夜你摸我摸你和他和地无休无止。我告诉叶笙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