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5月14日,是共和国最后一位元帅聂荣臻的最后一天。当生命的最后一个黄昏降临时,两位老秘书照例来到元帅床前。看完电视新闻以后,元帅向秘书问及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南昌起义、红军时期的几份文电是否收进(聂荣臻)军事文选?”
秘书回答:“都收进去了。”
元帅又问:“什么时候能出版?”
“出版社的同志说,今年建军节前一定出版,请您放心。”
“那就好。”元帅脸上显出满意的笑容。好像是做完了心中想做的一切,留下了想留给这个世界的一切,10点钟,他入睡了。只是没有了平日的鼾声,也没有了心跳,他静静地躺着,没有再哼一声,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个世纪老人离去了。他为什么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关心南昌起义的事情?
“八一”,是弥留者的话题;也是“受难者”的话题。南昌一把火,红了半边天。十年之后,国共合作,共同抗日。蒋介石在第二战区将领会议上,询问一二零师师长贺龙:“现在部队装备情况好吗?”
贺龙从嘴里拔出长长的旱烟袋杆,说:“装备很差啊!枪都是秃的(指没有刺刀)。我们在塞外,天气很冷,军官士兵都没有皮大衣,没有皮帽,子弹也少得很。”
蒋介石点点头:“喔,困难不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话题一转问贺龙:“民国十六年,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军长不当,去参加共产党的南昌暴动?”
贺龙爽直地回答:“我和委员长政见不同嘛!”
蒋介石竟一时语塞。看来,南昌暴动在蒋介石心目中的分量也不轻。
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席卷全国之时,“专案组”向贺龙发起攻击的“第一批问题”又是1927年的事,他们怕贺龙脾气大,不敢当面提问,而是“背靠背”提问题,要贺龙回答:“南昌起义你干了些什么阴谋活动?你要如实交代你的罪行”
贺龙看完这张写满问题的纸,往桌上一摔,怒不可遏地吼道:“真是活见鬼,哪里有这样的事!”
一连几天,他心里跟着火一样,吸烟很多,说话很少,不时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有时他突然坐下来,打开笔记本,用毛笔在上面不停地写着“冤枉”两个字。那“冤”字他写得特别有力,最后的一挑,写得又细又长,好像要把天戳个窟窿似的。
冷静下来以后,他以为只要把每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清楚,中央和毛泽东都能明白真相。他开始回忆参加南昌起义的过程,包括每个细节,他说,让夫人薛明记录。然而,当人们终于再把这位伟大的起义者视为英雄之时,英雄的尸骨早已成灰,什么也听不到了。
当起义最重要的领导人周恩来来到贺龙灵堂前,因无力保护贺龙而让他五内俱焚一般地痛苦、连续7次在贺龙像前鞠躬的镜头谁也不会忘记,人们不难想像,一个经历过无数风云以机智雄辩而著称的周恩来竟语不成句,只是呼唤着薛明的名字,这是怎样的一种悲痛?
最关心南昌起义这个话题的自然应该是周恩来。但他谈得最多的不是起义的意义,而是失败的教训。周恩来何以要对南昌起义中的错误“经常讲,反复讲”?
不幸的是,“八一”这个响亮的字眼,曾几何时竟成了阴谋者的一块心理障碍。当林彪尚未红极一时,与罗瑞卿大将尚未交恶时曾吐露过心声:“我们的威信不够吧?因为我们不是南昌暴动的领导人呀!”
这就构成了许多人的悲剧。到林彪爆炸前,否定一切、打倒一切的口号已经成了一种时髦。只要不是毛泽东、林彪领导的事情都会受到怀疑,南昌起义自然不可避免。于是有了要以“9月9日为建军节”的呼吁;有了外国使节到了南昌也不安排参观八一起义纪念馆的先例,理由是“纪念馆正在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