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国考无周士,出了三名武士,郝远卿、唐几谓、梁少唏。
唐几谓就职于南京中央国术馆,梁少唏就职于长春同术馆。两人均收到郝远卿来信,说他已向石风涤挑战,但发现石风涤功深难测,顿失信心。
考虑到三人齐名武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为避免败于石风涤后,拖累唐梁二人名誉,决定登报放弃武七称号。
南京与长春相隔遥远,不及通信商议,但唐梁二人判断一致,即便郝远卿放弃武士称号,世人也会将三人等量齐观,必须阻止比武,两人一南一北,启程向新县。
奢侈数日,想正经吃顿饭,郝远卿步上鸿宾楼,点一碗羊肉泡馍、一碗爆肚、一壶花茶。食罢,胸口暖暖痒痒,暗赞鹰爪王是真懂享受的人。结账,伙计说已有人代付。
调转坐姿,西南角不知何时开了一桌,背身坐着一位女子,点一锅涮羊肉,配一盘本地特色油花煮白薯——郝远卿吃不习惯,白薯南北部是烤制蒸制,她应是初来乍到,尝个新奇。
相距七八步时,她转身站起,时髦女性的喇叭袖连衣裙,大方地露着半截小腿,小腿着毛绒质感的黑绵袜,连衣裙有一根细细的修饰性系带,与裙同色,几乎隐没。
辨出系带,颇感心惊,位置在常规的腰线之下,臀线高度。
放低的系带,让她身子长长,仿佛1928年南京的刨冰少妇。
她小脸,鼻眼粗看肉肉的,细看精敛……五官也像郝远卿默吸口长气,道:“你我认识?”
她含笑摇头:“梁少唏,你认识。”
她是粱少唏未婚妻,现在天津法政学堂渎书,立志做民国第一代女法官。天津距新县比长春近,她先一步赶到,为夫解难,阻止比武。
她叫莫天心,衣着时髦,日用节俭,背被褥而来。国人忌讳与他人共用被褥,中式旅社的房间供床为光板,脸盆枕头也须私带,中式旅社比两式便宜,打折后,一日六角,不按房问按床位,一房两床或五床不等。
她住四床间。
郝远卿:“把另三张床包下来了?”
她噘嘴:“那干吗?没必要。”
郝远卿:“跟钱无关,不知道中式旅社有接水?”
传闻巾式旅馆的伙计会联合扒手,窃客人钱物,名为接水。
她慌了。
郝远卿带她迁入耶麦托霍推罗,三十年来,西式等于高贵,酒店外观有着高贵的强势,一二层外墙是黑色花岗岩抛光贴面,可照人影,德商自青岛崂山开掘;三层以上是咖啡色釉面砖贴面,色调厚重纯粹,英商控股的上海泰山砖厂出品。
她喜欢大门上端巨大的铁架雨篷,觉得像轮船机舱里的造型,充满功能性美感。背着三十斤行李卷,郝远卿步入大门,似英雄壮举。
房间一张平拱樘的铜架宽床,鹅绒被褥,白洁如雪,室内桌椅箱柜齐全,桃木柚木所制,无色喷漆。窗户宽大敞亮,顶端拱圈造型,弧线悠长,她仰望半晌,赞道:“工业文明。”
她仰头的时候,下巴至锁骨连成一线,似乎脖颈拉长,如雨中颤抖的荷叶杆或风中飘旗,美得超越人形。
郝远卿暗叹,你才是工业文明。
唐几谓先一步赶到,背着被褥,寻到耶麦托霍推罗,正值郝远卿陪莫天心看电影《爵士歌王》,美国华纳兄弟公司出品。一曲过后,歌手竟然有话:“别急,肯定录上了,我保证,你不会什么也听不到。”
这句误录的台词,让全世界大惊小怪,赚足了钱,之前电影无声,发展到有音乐歌曲,仍无人想到可开口说话。
票价一个银元,莫天心已看了三遍。等那句话说出,才愿走出影院。
郝远卿要在酒店西餐厅给唐几谓接风,唐几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