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说快活倒也快活。吃饭这事情还是想悠着性子来。晚饭菜单有类似杂烩粥的米粥和三个西红柿、橄榄咸菜,以及又软又香的面包,不加量。杂烩粥里有大豆。较之昨天伊比隆的伙食,好得没法比。材料哪一样都是在这修道院里采摘的,一咬,味道猛地在口腔散开。毕竟是绝对彻底的天然食物。简单至极,清淡之至,和所谓希腊风味菜截然不同。
我对马什说因为明天一早动身,吃不上早餐。马什随即从厨房拿来许多面包和橄榄,并装进塑料袋,让我们带去。实在亲切得很。我们道谢接过。面包也好奶酪也好橄榄也好,都是他们亲手培育的。
晚饭后,马什带我们看修道院的菜田。田里长着西红柿、茄子、甘蓝和大葱。看上去土质非常肥沃。肯定因为雨多适合蔬菜栽培。暮色深下来以后,开始传来仿佛与此呼应的雷声。雷虽然远,但声音一阵紧似一阵。云又开始出现。正担心明日天气,雨啪啪啦啦落了下来,得得。
我们回到房间,一边听雷一边打开在达菲尼杂货店买的红葡萄酒喝着。虽是便宜货,但由于身体渴求酒精,觉得分外香醇。仅有三张床的狭小房间,照明只一盏煤油灯。没有电。厕所是手动冲水式,就是说或用旁边的软管冲洗或自己往桶里灌水哗地冲下去。简单。卫生纸冲不下去,扔进现成的盒子里。这道程序不限于阿索斯,整个希腊无论哪里都一样,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不便。借着煤油灯光喝多少带有特殊涩味的葡萄酒也甚是舒心惬意。雷声不时传来耳畔。于是我想起马什的话,他说这一带时常落雷烧毁修道院。紧挨我们住处的一栋房子就在几个月前给落雷烧掉了,现在还焦黑黑地扔在那里。看来这地方不单雨多,雷也够多的。我可不愿意在这地方遇上落雷焦黑黑一命呜呼。正想着,八点左右有人轻轻敲门。开门一看,是马什。
“这个也带上吧!”说着,递过一个装着葡萄、元葱和青椒的袋子。真够友好的。多谢。九点,我们吹灯睡觉。
半夜被钟声惊醒。很奇妙的钟声。奇妙的节奏奇妙的音阶。看表,后半夜二时二十分。静静躺着未动,不一会儿木鱼样的东西响了起来。也同钟声一样,以奇妙的节奏和奇妙的音阶响个不停,一如马什所说。此外,那个叫萨曼特隆的螺旋桨形奔跑的木鱼也“咚咚”开始敲响。声音渐渐由远而近,又渐渐远去。从声音移动方式推断,萨曼特隆敲击手像以相当快的速度一路奔跑。但敲法很有力,节奏有条不紊。至于怎样的声音,说明起来非常困难,因为和我们通常听到的任何声音都不一样:短促、明快、清脆,声音凛然而遒劲地敲击夜空,一瞬间击穿夜幕传来我们耳边。虽说我对宗教没有什么虔诚之心,但还是能够觉出那声音里蕴含的某种心灵信息。唯独那声音的回响我想怕是无法录进磁带传达出来的,因为那是包含所有状况的声音、震颤所有状况的声音。阿索斯深沉的夜色。沉默。与我们不同的时间。满天的星辰。
整个修道院的僧人似乎全部在这栋房子里集合。上楼梯和在走廊行走的“吱咯吱咯”声不间断地传来。我们住的这座建筑物的走廊木地板损伤非常严重(说濒于解体也未尝不可),每走一步都发出宿命的吱呀声,而且板与板之间有空隙,蜡烛的黄色光亮呈一条线泻落下来。此外则一无所见,漆黑一片。唯独不规则的光线从天花板泻下。我们住在二楼,看情形楼上是做夜间礼拜的场所。
我爬起身,拿小手电筒走到房间外面。黑漆漆的走廊尽头,可以看见僧人们手中闪闪摇曳的烛光。他们三三五五爬上楼梯,消失在楼上。蹑手蹑脚尾随他们爬上去一看,楼梯上头有个小礼拜堂。朗朗的诵唱声传来。烛光明晃晃的,可以看见聚集一堂的僧侣那仿佛从夜幕中穿过的黑乎乎的僧衣。老实说,较之庄严,很有些令人惧怵。
我这人对整个宗教不具有丰富的知识。但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