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死重义气,这是一回事,死得不明不白不知所谓,这是另外一回事。
奔丧的众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任谁也不想再掺合慕容家的家事,马秦一转眼看见了几个人偷偷转身向外溜,一声喊:“大家当心,说不定还有埋伏!”
眼见没有人听她的话,马秦一急,就要冲过去拦阻,苏旷一把扣住她肩头,朗声喝道:“诸位留步,试过无碍再走不迟。”
他这一言提醒了刘总管,忙吩咐下人从大厨房赶出一口生猪来,只见公猪一路哼哼唧唧横冲直闯,似乎绑了许久难得撒欢,跑出去足有三四十步依然无碍,大家心里都是一放。但就在此刻,公猪一头栽倒在地,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
刘总管脸色一阵发白,回头喝令:“找找还有什么畜生,一起——”
云小鲨打断他的话:“不必试了,那人有心赶尽杀绝,不会再留后路的。”
刚刚逃出生天的欢娱立即被死亡的阴影掩盖,只有马秦笑得灿烂——不管怎么样,刚才差点就损了几条人命呢。
苏旷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这个姑娘不算多漂亮,勉勉强强也就是能挨上“清秀”二字,若是在云小鲨身边一站,当真是萤火之比皓月了。但是……不知怎么的,凭空让人生出一股怜惜的欲望来,好像好好的水晶瓶子向地上落去,任谁都要接一把。“怕么?”苏旷微笑问道。
马秦胸膛一挺:“当然不怕,我心里的江湖就是这个样子啊。”
苏旷哈哈笑了起来:“还真是——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
看见他笑起来,马秦也跟着高兴:“你不生我气了?”
苏旷摇头:“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生你气。”
马秦脸上的笑容却缓缓化作正色:“苏兄,我到江湖是历练来了,你帮我,我感激得很,但求你平等相待,不必这样看轻我——”她昂了昂脖子,自顾自向后院走去。
她的判断力确实很好,这个时候唯一该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慕容琏珦对质,合计出一条出路来,只可惜……她一直都没有把自己的实力考虑进去。
云小鲨拍拍苏旷的肩膀,苏旷吓了一跳,但云小鲨已经凑过来笑眯眯地说:“怎么?瞎献了一通殷勤?人家大小姐不领情?”她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四十多个属下死于非命,满墙遍地的尸体似乎只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苏旷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眼光里有藏不住的蔑视。
云小鲨冷冷笑:“原来你也不过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她不等苏旷回话,一转身,也向着后院踱了过去。
苏旷揉了揉脑袋,今天遇见的两个女人都没法用常理推断,只是事已至此,当真是进退两难。
刘总管第二次笑起来——“苏少侠,你看咱们?”
苏旷无奈:“去后院瞧瞧吧,刘总管,麻烦你引路,大家都当心些。”
刘总管大惊失色:“我?我我?”
苏旷立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哈哈一笑:“罢了,跟我走吧。”
和许多江湖人不一样,慕容海天并没有把家和镖局分得太清楚,海天镖局的大堂后面就是镖师和内眷们居住的后院,然后一墙之隔,是慕容家的内堂——孩子们自幼就在习武的呼喝声中长大,女人们好像也习惯了夜半三更有个寻仇的蟊贼持刀跳过墙来,连扫地的扫帚也是用废了的枪棍扎成,四十年来,慕容琏珦从来没有感觉到“家”和“外面”有什么不同。
直到这一刻。
空空落落的庭院里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人都没有,慕容琏珦浑身都在发抖,他已经找遍了最后一个角落,没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母亲的《金刚经》正抄到“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一行,砚中松墨半干不干;二弟桌上团着十余团字纸,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