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空山仍然没有停住脚步。但岑旷能感到,风越刮越猛烈,整个天空已经完全被乌云遮蔽,世界变得一片昏暗。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惊异地发现乌云都在迅速地移动,慢慢排列成一个图形,一个俯瞰着这个世界的巨大无比的图形——一颗人头!
岑旷在衙门的停尸所看到过这颗人头。那是叶空山的父亲,叶征鸿。
遮天蔽日的巨大人头张开嘴,话语如同轰鸣的雷声般响起:“如果你想走,你就走,我不会拦你。”
“既然你已经不把这里当家了,也不必把我再当成你的父亲,我也可以不再见你这个儿子!”
“要滚就滚,谁也不许拦他,把大门打开。让他滚!我叶征鸿不需要这样的儿子!”
“我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每一句话都如同闪电,狠狠劈在岑旷的心上。世界开始旋转、变形,慢慢沉入黑暗。最后一眼,岑旷看见叶空山瘦小的背影渐渐远去,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岑旷再次回到叶家老宅,通过地道进入那个隔街的院子。她走向了那道大锁。这把锁比叶征鸿用来锁房门的锁大得多,结构也更加复杂,她费了好大力气,都没法在不损坏锁芯的情况下打开这把锁。这样也好,她想,正好就躲在门后光说话就行了,还省掉了幻影术。
她开始用力砸门。那个名叫曹大海的驼子虽然年纪不小了,耳朵还是挺灵的,不久之后就赶了过来。
“将军,是你吗?”曹大海的声音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三十多年来,你从来没有召唤过我,今天为了什么要敲门?”
岑旷不能回答,因为她的回答注定是谎话,不可能说出口,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避而不答。她用变声术模仿着叶征鸿的声音,咳嗽了一声:“我要求你,只能回答我的问题,不许提问。”
“您只管问。您的话对我来说永远都是命令。”曹大海对昔日的将军非常恭敬。
好吧,对方的态度很恭谨,可是我该怎么问呢?岑旷很是犹豫。论到随机应变,她知道自己和叶空山比还差得远,所以她事先想了很久,并且准备了一张小纸条。就先照着纸条上的内容来吧。
“这些年来,你没有放过其他人进来吧?”岑旷问。
“我以我的军旅荣誉作保证,绝对没有人能靠近后院,”曹大海说,“这三十年里,我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这里的人去哪儿了,你也不知道吗?”岑旷再问。
“这个院子里到底有什么,我从头到尾都一无所知啊,”曹大海的话语里有些疑惑,“难道不是您当时命令我,只需要看门,什么都不必问吗?”
岑旷没法回答,只能继续提问。从刚才的两句话她已经能判断出,曹大海其实也并不知道这个院子里藏的是什么,她准备好的后续问题一下子都派不上用场了。她很失望,却也很不甘心,打算旁敲侧击地再问一点其他的问题。
“雷州剿匪的最后一年里,你的经历是怎么样的,再讲一遍给我听吧。”她依然用叶征鸿的语调说。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起疑心,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问法了。
门后的声音消失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曹大海一言不发,岑旷有些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然后突然之间,几乎是凭着某种本能的直觉,她预感到了危险的临近,急忙向后退出数步。刚刚退开,身前传来一声轰然巨响,门上出现了一个大洞,从洞里面露出一个金属做成的大家伙。
那是一柄巨大的铜锤,正握在驼子曹大海的手里。此时的曹大海,看上去不再像是一个猥琐的看门人,而像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那个恐怕有上百斤重的大铜锤,在他手里浑似没有重量。一下、两下、三下……木门很快被砸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