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名叫严于德,四十二岁,正如叶空山之前所说,是个做玉石生意的暴发户,家里娶了三房妻妾,不过并无子嗣。而仵作也很快查明,严于德正是被溺死的,死亡时间就是前天夜里。据说当时他的脾气出乎意料地暴躁,赶跑了身边所有的人,一个人呆在那间宽大的、隔音效果挺好的卧室里,一夜都没出来。一直到了早上,里正跑来根据近期法例登记家里的人口,人们敲门没有应答,强行撞开门,于是发现了现场惨状。也就是说,暂时找不到案发时的目击证人。
一个很具有讽刺意义的现象是,丈夫死了,妻子通常会成为最重要的嫌疑对象,尤其对于严于德这样很有钱的丈夫和他那三个只对他的钱有很深厚感情的妻妾。严于德尸骨未寒,三个女人已经开始为了瓜分财产的事情打得不可开交,叶空山见到她们的时候,三个人都是怒气冲冲、披头散发,显然是分赃不均。但在严于德的死因方面,她们的口径惊人的一致:不知道。
“昨晚老爷不知道为了什么,发了老大的脾气,”严于德的大房用拉家常一般随意的口气说,“我们三个要陪他,一个都不让,还把我们都撵出去了。”
“那你们做了什么?”叶空山问。
“还能做什么?凑在一起打打牌呗,”二房接口说,“女仆们都可以作证。”
岑旷问了一圈,女仆们果然都说,三位太太聚在一起打牌打了一夜,直到早上发现严于德的尸体为止。她虽然并没有用读心术,但按照叶空山交给她的一些简单的判断方法,觉得女仆们所说都是真话。而问遍了严府上下的其他人,也都一无所获。
“怎么样,能想到点什么吗?”叶空山问岑旷,“不要紧,证据这种东西,就像树上的叶子,迟早有被风刮到地上的一天。不过这起案子很有趣,你可以锻炼一下你推理的能力。随便想,随便说,就当是在讲故事好了。”
岑旷皱着眉头:“抱歉,我没法随便说,你知道我从来不擅长空想。我始终不太明白,严于德是一个人类,怎么会和羽族的童谣牵扯到一起?而且把这首童谣刺在他身上能说明什么?”
“童谣是一种很有意思的象征,”叶空山说,“就像这一首《多兰斯城邦的阿克西》一样,童谣并不都是纯真无邪的,正相反,许多童谣都包含着杀戮的气息和阴郁的恐惧。正因为如此,很多带有黑暗气息的童谣,非常受疯子们的青睐。”
“疯子?”
“疯子,疯子杀人犯,疯子杀手,”叶空山阴森森地露出一口白牙,“某种程度上,那些具有奇特的杀戮欲望的人,都是大部分心智还没有长齐的孩子,那些童谣中简单而残酷的美感,也许恰好能集中他们的脆弱之处。”
“你又提到了欲望,”岑旷说是,“杀人也能演变成为欲望吗?”
“万事万物都能演变成欲望,”叶空山说,“就好比你,了解人类也能够成为一种欲望。同样的,什么童谣啦、诗文啦、箴言啦,很多时候都能成为一种欲望的宣泄口。一个内心极度压抑的狂徒,或许会从那些文字与歌谣里找到指引自己前进的方向。比如说,有些凶犯会这么想:童谣是神给我的启示,我按照这首童谣的指令,完美地再现这一场景,就能得到神的救赎。”
岑旷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叶空山站起身来:“你要干什么?”
“谈天扯淡结束,做点正经事去,”叶空山说,“我得去查一查这个严于德的背景。”
“那我呢?我做点什么?”岑旷问。
叶空山想了想:“你到城东的羽人聚居区,和他们聊聊天,看看关于这首童谣,他们能不能告诉你更多的相关信息。”
“我一个人去?”岑旷一愣。
“就是你一个人,”叶空山神气活现地说,“总不能一辈子都让爸爸扶着你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