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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母亲并不一定适合嫁给一个满心想要出人头地的商人。虽然受过来自优渥家庭以及寄宿学校的那些教育,她却始终保有淳朴的秉性,这在肖特山是相当难能可贵的。母亲很节俭,在家里有时会为了关一盏小灯而走下整整两段楼梯。她还非常朴素,父亲坚持买给她的那些巴黎时装,她并不是很喜欢穿上身。我有一张母亲在20世纪20年代参加肖特山社区表演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美极了,气质迷人,高贵典雅。但在我的记忆中,她却是个终日操劳的母亲,一边抚育四个孩子,一边管理那栋有山墙的大房子,保证它以父亲希望的样子井井有条地运转。母亲经年累月地忙于维持帮佣之间的和谐相处,忙于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父亲带回家来的那些宾客,她表现得十分出色。

    某天晚上,一位保守古板的瑞士商人在我家留宿,临睡前将鞋子脱在了客房门外。“他还真把这当王宫了呀。”妈妈笑着说,然后亲自动手将那双鞋擦拭上蜡。

    父亲从她那儿获益匪浅。当他们相识之时,父亲已经学会了像绅士那样穿戴谈吐,但有时一些细微之处还是会出卖他的真实出身。母亲在这方面给予了他很大帮助。我们小的时候,曾见过她纠正父亲的发音用词,提点他的餐桌礼仪,劝告他不要动怒失态。

    她的提点有时会非常干脆直接。20世纪30年代,父亲赚了不少钱,一天,他回到家来,得意洋洋地送给母亲一个戒指,上面镶着一颗硕大的钻石。这是他买的第一件贵重首饰——钻石的品质并非上佳,只是个大,足有一颗阿司匹林药片那么大,肯定有两克拉重。母亲直言不讳地指出它有瑕疵,并且说相比之下,自己宁愿要一颗更小但没有瑕疵的钻石。父亲被打击了,讪讪地把戒指收了回去,几年之后,他又送给母亲一个钻石戒指,这回的钻石同上回一样大,并且完美无瑕,肯定花了他一大笔钱。

    母亲个子不高,可能只有五英尺四英寸,而且相当纤瘦。她有一头灰褐色的长发,总是梳拢到脑后挽成发髻。由于经年的操劳,她的双手自然是长满了老茧,每天晚上她都会用浮石打磨双手,好让它们变得柔软些。她有着线条柔和的双唇,迷人的双眼和挺秀的鼻子。虽然父亲经常扫她的兴,但我们这几个孩子都知道母亲其实是个非常有趣的人。当1925年左右查尔斯顿舞流行的时候,她邀了几个朋友,请了位舞蹈老师,就在我们家的地下室里学起舞来。地下室的天花板上横七竖八地扯着晾衣绳,母亲和她的朋友们在练舞的时候会拉着那些绳子来保持舞步的平稳。

    因为母亲的手比父亲巧,所以她干了许多理应由男人干的家务杂活。保险丝烧了,她换;煤用完了,她铲。后来她告诉我说,这样的分工开始于他们新婚后不久。

    一天晚上他们正要就寝,这时母亲开口说:“你应该去检查下炉子。”

    父亲回答说:“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在就寝之前都会去看一眼炉子。”

    父亲肯定错误地理解了这句话,他一下子就炸毛了。当时他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青年,于是他嚷嚷道:“让炉子见鬼去吧!”于是母亲只得自己下楼检视炉子,虽然她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做。过了两天母亲找了个人来教,学会了有关炉子的所有事情。

    1919年2月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们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执行这种分工,于是我们家经历过的最大一场灾祸降临了,父亲把整栋房子烧成了平地。当时他想试着去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于是对我母亲说:“卡洛不知道怎么生火。我来演示给他看。”他往壁炉里塞了高高一堆劈柴和木头,然后点着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开始在楼上哭起来。当时我刚五岁,经常夜啼,于是父亲说:“那,亲爱的,我去哄那个小家伙。”他开始上楼,紧接着听到我在尖叫:“我房间里有奇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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