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弗朗兹肩胛之间来回传递的那种颤抖此时逐渐减弱,它钻入嘴中成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舌头活生生地感到一阵刺激;他的硬腭感到极度湿润。他的记忆像开了一家蜡像馆,他明白,他明白在该馆遥远的尽头,一个恐怖房间正等待着他。他记得,一条狗曾在屠宰场的门槛上呕吐过。他记得,一个孩子,一个刚开始学步的儿童,费力地弯腰,年纪还小嘛,他拣起一样肮脏的东西,往嘴里塞,那东西很像婴儿的橡皮奶嘴。他记得,有轨电车里有个咳嗽的老头把一口痰吐到了检票员的手里。弗朗兹通常能克制住自己,但是这些丑陋的形象总是不断在他的生活中徘徊,常常歇斯底里大发作,以此去迎接任何与这些形象相似的新印象。在那些还算新近的日子里,在受到那种惊吓之后,他会一下子扑倒在床上,试图竭力摆脱那种阵发的厌恶感。他对学校的记忆似乎总在躲避与这个或那个伙伴肮脏的、有小脓包的、滑不溜秋的皮肤可能的或不可能的接触,这些人逼他参加游戏,或者急于向他透露某种令人厌恶的秘密。
那男人随意浏览着那本杂志,他那张丑脸与杂志迷人封面的结合怪诞无比,让人难以忍受。坐在这怪物身边的是个鸡蛋一般滚圆的女人,她脸色红润,昏昏欲睡,她的肩膀轻轻蹭着他。那个青年的帆布背包摩擦着他那个贴着乱七八糟广告的、油腻腻的黑色旅行袋。最糟糕的是,两个老太太全然不理睬她们丑陋的旅伴,只顾自己津津有味地啃着三明治,吮吸着橘子果囊,用废纸片包裹橘子皮,随后突然巧妙地将它们塞到椅子底下。这时,那个男人放下杂志,不脱手套就自顾自地开始吃起涂着奶酪的小圆面包,边吃边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弗朗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景象了。他快速起身,像烈士一样昂起苍白的脸,松了松身体,从行李架上取下蹩脚的箱子,拿起雨衣和帽子,笨拙地将箱子撞到了门框上,然后逃进了车厢的过道。
这节特殊车厢在前面一站挂到了这列快车上,因而车厢里的空气依然清新。他立刻感到一阵快慰。但是刚才那种眩晕还没有完全消失。车窗外闪过一排高高的柏树,阳光和阴影不断投来斑驳的色调。他开始试探着沿着车厢过道走动,双手紧抓着球形把手和其他可以抓的东西,朝各个隔间仔细张望。只有一个隔间还有一个空座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前走。两个脸色苍白的孩子手上全是尘土,黑不溜秋的,他们不断地悄悄从座位上滑下来,滑到旅客脚边别提有多肮脏的地板上,在油腻的碎纸中玩耍,他们弓着肩胛,等着母亲在他们的后颈上狠打一巴掌。弗朗兹到了车厢尾端,他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寻常的想法,顿时停住了脚步。这个想法是如此甜蜜,既大胆又令人兴奋,想到激动时,他不禁取下了眼镜,开始擦拭。“不,我不能这么做,绝不可以,”弗朗兹轻声嘟囔着,可他已经意识到,他没办法抵御这种诱惑。他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整理领带结,一边在一阵冲动的驱使下跨过了车厢之间摇晃的连接板,走进了下一节车厢,内心深处感到一阵微妙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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