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胳膊踢踢腿,“我全身上下哪儿都没破。妈,你看仔细了,这上面的血都干透了,也许是铃铛上本来就有的,平时不注意罢了。”
“要不怎么说你爸胡闹呢,弄这么个不吉利的东西挂在你房里,吓人巴拉的。今天说什么也得把它摘下来。”
“行,我还给爸爸去。”
小狗东东已经在门外等了半天了,看到小主人起床,立刻摇着尾巴迎上来,没等走近,却又像被谁烧了屁股似的,“欧”地一声,掉头就跑。
小宛奇怪:“东东,过来!过来!”没想到,越是叫,东东就跑得越远,汪汪惨叫着,像是挨了一顿暴打。
水溶的写作刚刚告一段落,听到宝贝女儿的声音,打开门来招呼:“小宛,进来,看看我这段写得怎么样?昨晚你给我的意见太好了,把《游园惊梦》的意境加在《倩女离魂》里,梦游与魂游相呼应,加重迷幻的色彩,果然很有感觉,我写得很顺手呢。”
“我给你的意见?”小宛怔忡,“我什么时候给你意见了?”
“昨天晚上啊。你半夜过来给我送唱片,让我听听这张《游园惊梦》找感觉,真不错,很有味道。从前的京剧旦角要想成角儿,都会先从昆曲学起,有点昆曲打底子,再学京戏,就会事半功倍,如虎添翼。我只是没想到,若梅英的昆曲可以唱到这么好。”
若梅英?小宛把铃铛搁下,取出唱片来翻看着,看到封面上印着若梅英的字样,更加发愣:“这张唱片,从哪儿来的?”
“你怎么了,小宛?”水溶惊讶地看着女儿,“你给我的呀,说是从你奶奶那些古董堆里翻出来的。”
“奶奶?”小宛愣愣地拿着那张唱片,感觉一股冷气自踵至顶突袭而来。昨晚,自己明明很早就上床了,临睡前还听了盘流行歌曲,什么时候到过老爸的房间?又怎么会给他这样一张旧唱片?况且,自己也从来就不知道奶奶有过一张若梅英的《游园惊梦》呀。难道,自己在梦游?
水溶看到女儿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不安地站起来:“小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然而小宛一扭头,已经转身走了,匆匆丢下一句话:“我问奶奶去。”
手按在奶奶房门的把手上,小宛的心里有很深的寒意,自从开启了“梅英衣箱”,穿上了那套重重叠叠的“离魂衣”,她就好像同若梅英有了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做每件事都身不由己,仿佛在一步一步地,走向一个陷阱。平日里熟悉的人与事忽然都陌生而遥远起来——会计嬷嬷原来是自梳女出身,瞎子琴师竟然“看见”了人影,避雨避出个莫名其妙的“之乎者也”,而奶奶居然就是梅英的包衣。
每件事和每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各不相关,却偏偏又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连在一起,合成一个圈套,等着小宛往里钻。
不,她不愿意,她希望自己仍是一周前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天真少女水小宛,看到一件新衣裳会欢喜得跳起来,被雨淋一场也只当游戏。而不要像现在这样,多愁善感,疑神疑鬼,这可不像小宛的性格!
她对自己说:停止!停止这一切!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就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没有戏衣,没有唱片,没有风铃上的血迹,也没有《游园惊梦》,什么都不要追究,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可是,怎么忍得住?
门开了,奶奶正在给爷爷的灵位上香,屋子里氤氲着迷蒙的檀烟,有种腥甜的香气,像是席子上摆满了新剖的鱼。听到房门响,奶奶缓慢地回过头来:“小宛,又睡懒觉了。”
小宛有丝恍惚,她平时很少进奶奶的房间,因为讨厌那股子沉香的腥味儿。尤其在大白天,这香烟显得格外缭绕,仿佛冤魂不散。她在椅子上闷闷地坐下来,一时不知道从何开口,但是奶奶却似乎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