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藤行男和彩场治子面对面坐在沙发里。他左手拿着匙子轻轻地搅着茶碗里的咖啡,神情沮丧、失魂落魄,一副连日来心神不宁的痛苦模样。彩场家的客厅里悬挂着花边窗帘,房间里光线暗淡,弥漫着治子特有的化妆品香料熏染出的沁人心脾的馨香。
“信之的幼儿园离这儿远吗?”
武藤谦恭地垂下目光,一个劲地搅着咖啡不开口,过了许久才把目光移向院外,小心翼翼地这样问道。
他高个,皮肤黝黑,给人一种壮实的感觉,但细细的鼻梁、紧闭着的薄嘴唇,又使他的容貌显得很清秀。虽然很难找到和信之有相似的地方,但宽宽的肩膀,强壮的体魄,也许和信之属于同一种体格类型。而且一星期前见到他时治子就注意到,他确是左撇子,又格外年轻,好像只有二十六七岁。
“信之走回来要一些时间,但幼儿园有汽车送到这儿附近。”
“这么说,过了两点能回来了吧。”
他依然压低着嗓音,瓮声瓮气地说话。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才使他显得比实际年龄和相貌看上去要老成,给人一种纯朴的印象。
“是啊,总是在2点15分左右到家的。”
“那……只好再打搅一会了……”
他瞥了一眼戴在右腕上的手表,屁股向沙发外挪动了一下。“我想还是不和信之见面的好……今天本来就没有准备……”在治子的面前,武藤一直显得局促不安,好像在为自己当年的那种事感到害羞似的。见他这副模样,治子的心里便会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怜悯。尽管一星期前刚认识,但也许是想起了6年前的缘分,治子的体内涌出一股难以压抑的亲切感。
一星期前的早晨,治子意外地接到武藤打来的电话,中途突然挂断。约5分钟后,治子家里的电话铃又响了。
“我叫武藤行男,家住东京,来这里出差,顺便想看看信之。”第二次来电话时,他已经沉住了气。
“刚才您说6年前在城之内医院……”治子颤颤栗栗地问,“这……”“实话告诉您吧,我就是当时的施主。”
“您……”
“有空的话,我会把怎么找到你们的经过告诉您……这次来这里,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想亲眼看看夫人和信之生活得是否幸福,这就满足了……”“……”治子一下子答不上话来。
接着,他向治子提出要见一面,只要一会儿就行。治子颇感踌躇,但武藤在电话里显得很有教养,约会地点又是在“露座寝”那家家庭式茶馆里,那家茶馆就在她常去的那条商店街上。这些都冲淡了治子的戒意。总之,不管如何,只要一听到是施主,治子的内心就会变得毫无戒备了。她说要披着朱红色外套去,武藤说不用,在这5年里,他片刻也没有忘记过夫人的尊容。
在露座寝茶馆,对面坐着的武藤行男比治子想象的更加年轻,看上去是个意志颇为坚强的人,和电话里一样彬彬有礼,黑色的西服也给人一种稳重的感觉。
“我原来是鸟取人,在这城里念书,一直读到大学。城之内先生是我姐夫的远亲……”
那大概是阳和四十×年五月左右的事吧。
武藤讲出治子施行人工授精的时间。她的授精是从四十×年三月开始,第三次月经周期时成功,七月妊娠的。
“信之身体好吗?”
“很好,托您的福……”
“您的家庭生活一定很美满吧?……哦,对不起,这话很不礼貌……”“不。”
治子轻轻地摇着头闭上了嘴。当武藤那真挚的目光注视着她时,她不由得感到一阵瘫软,正想要对他倾诉什么,但是“很不礼貌”这句话反而使她恢复了自制。
武藤对治子的沉默好像很满意。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