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护士进来就抱怨,怎么病人醒了都不通知一声。张队摆摆手,解释自己也才发现。小护士拿根体温计要我张嘴含着,转身对张队嚷嚷:“哎呀!你怎么还把窗户打开啦,想冻死谁呀!”
张队抢先合上拉窗,可她还是请他出去。他把椅子归位,抄起呢子大衣。我跟护士解释,他在调查我,别撵他啦。头一次出现这种要求居然由嫌疑人提出来,她愣了几秒,说:“他不是警察,调查你的警察在外面呢。”
我想她说的是高文。她让我认真含体温计,不然高了低了算谁的。眼看张队从门口消失,我拽出体温计,喊道:“上面是谁的指纹?”
门合上了,又慢慢打开,张队露出半张脸说:“你觉得呢?”
“啊?”
护士把他推出去了,将我嘴里的体温计扯出来,重新甩了几下,要我这次必须认真。然后她就站在我面前盯着腕表。
我意识到我又白痴了一回,提这种傻问题,不是我干的,出现在我家里,当然谁的指纹都不会有。我含着体温计,水银敲打着牙齿咯噔咯噔地响,恨不得把它咬碎。我在想是什么样的匕首,真是杀死欧阳桐的那一把吗?没有指纹可以证明这些,匕首不是到处都有吗?什么时候在那里的?我自首之前,还是自首之后?甚至是欧阳桐的死前还是死后?如果有人先谋杀他,想栽赃我,完全可以先把匕首藏于阁楼,再用另一把相同的匕首干掉他,一箭双雕。那么这个人也许我和欧阳桐都认识,但是他可能没想到我也要杀他,或者干脆就不相信我有勇气去杀他。
如果都是假象呢,只是高文搞的鬼?按照我对他的“建议”作个伪证?没有用,他和他弟弟高君不是正忙着把我弄出去,赚我这一百万呢吗?没必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是陈洁干的吗?我回来那天她不是正在阁楼上?不然怎么解释平常联系不着,过年那天偏到我这儿来?她杀欧阳桐的动机是什么?管它呢,他们是夫妻,动机有的是,起码得查查欧阳桐有多少财产,谁继承。那个德国人马克呢,跟这事有没有关系?他们真分手了吗?谋杀这种事骗个外国佬是最好上手的。事儿利索了,没处查。但是,干吗陷害我呢?还有,那天居然勾引我上床!
“时间到啦。”护士把袖子一撸,抽走体温计对着灯看。
“你的手表很好看。”
“是吗?我男朋友送的,后来一查是A货。”
“然后呢?”
“然后什么?”
“然后你把他甩了?”
“怎么可能?”她左手托着病历卡,把体温抄在上面,“我是跟他恋爱,又不是跟手表恋爱。”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送你一块真的。”
“你嘴真甜,可是我真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我心想,就算你没男朋友,我也没时间跟你谈恋爱。
“我们过完年就去领证。好了,体温正常,你今晚就能出院了。”
“哦,他们打我打得还不够狠。”
“什么不够狠?”
“住不了院啊,我今天就得回监狱了。”
“哇,你不是证人,你是坏人!”
我对她抖了一下右手,不只是输液管,还铐着呢。我身上的麻药劲儿基本散了,好几个地方都钻心疼。
“你做了什么事?”
“我杀了我哥哥。”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我对她笑笑:“我其实没杀,警察逼我认罪。”
“所以警察才打你吗?”她问。
“他们哪儿敢?”
“是警察打的,”她说,“外面的记者说他们行刑逼供,等着采访你呢。”
“记者都来了?”
她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