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仪回揖:“大王请讲。”
“假使无疆不听张子之言,一意伐齐,结局将会如何?”
“就如眼前,只不过站在大王前面的是齐人,而不是楚人。”
无疆先是一怔,继而微微点头:“嗯,寡人信了。寡人还有一问,请教张子。”
“大王请讲。”
“照张子之说,既然伐齐、伐楚结局都是一样,张子为何不使齐人成此大功,而独施惠于楚人呢?”
张仪微微一笑,拱手再揖:“大王既有此问,仪不得不答。在仪看来,方今天下,能够掌握湛泸的不是齐王,而是楚王,故仪助楚而不助齐。”
无疆低下头去,沉思许久,抬头又道:“你愿助楚,助楚也就是了,为何却又绕道琅琊,巧言利辞,谋陷寡人?”
“非仪谋陷大王,实大王自陷也。”
“此话怎讲?”
“大王若是偏安于东南一隅,或可自保。可大王偏偏不自量力,兴师劳民,征伐无罪,以卵击石,岂能无败?今日天下,早非昔日勾践之天下,大王却在刻舟求剑,一味追寻昔年勾践称霸之梦,是不知天时;大王离开吴越山地,转而逐鹿平原,如虎入平阳,是不明地利;大王无端兴师,盲目攻伐,是不知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大王皆不占,唯逞匹夫之勇,岂不是自取败亡?”
无疆面色转怒:“寡人知你是大才,甚是器重于你。你既知必有此败,却又不谏,不是谋陷,又是何故?”
“大王息怒,容仪一言。”张仪侃侃言道,“大王试想,去岁仲春,大王谋划数年,盛气凌人,集三军二十一万于琅琊,势如张弓搭矢,不发不为尽兴。当其时也,仪若劝大王收兵回越,苟安于东南一隅,大王愿意听吗?如果不出张仪所料,大王必不肯听,亦必兴兵伐齐,而伐齐必败。仪想,大王与其败于齐,何如败于楚呢?仪是以劝大王伐楚。”
“你——”无疆气结,突然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吕棕,面目狰狞,伸手摸向腰间的宝剑。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众人几乎没有看到无疆拔剑,也未看到他回剑入鞘,吕棕就已人头落地了。
越王剑术之高,令在场者无不惊叹。楚王更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两员偏将闪出,挡在他的前面。数十名弓弩手弯弓搭箭,一齐瞄向越王。
张仪摆手,众弓弩手放下弓箭,但仍保持极度警惕。
张仪再次转向越王,深揖一礼:“仪有一言,还望大王垂听。”
无疆亦不还礼,冷冷说道:“讲。”
“大王虽说无缘于湛泸,仍不失为一代剑士。大王若识时务,放下武器,束手就擒,仪愿求请楚王,为大王在甬东觅一宝岛,大王可在那儿与众剑士修炼剑道。”
闻听此言,楚威王亦分开战将,跨前一步,深揖一礼,朗声道:“熊商见过越王!熊商准允张子所请!”
“哈哈哈哈!”无疆陡然爆出一声长笑,竟然不睬楚王,冲张仪抱拳道,“天既不容无疆,无疆何能苟活于世?无疆别无他愿,只求死在张子剑下,还望张子成全!”
“这——”张仪面呈难色。
无疆又问:“难道无疆之首不配张子试剑吗?”
“回禀大王,仪剑术不精,何能加刃于大王?”
“你——”无疆怔有一时,不无悲哀地长叹一声,“唉,张子,寡人视你为高士,信你为知交,临终求你一剑,竟不肯赐么?”
张仪揖道:“大王既抱死志,仪只好从命。”
无疆还有一礼:“谢张子成全。”
“仪剑术虽然不精,却愿向大王推举一位真正的剑士,或可称大王心意。”言讫,张仪朝站在身边的公孙蛭深揖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