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歌,涛声如诉。
如此月色下,就算波涛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如此月色下,就算秋长风那如岩石般的冷漠也有了分改变。
他不是铁石心肠,他其实热情如火。
望着那依稀如昨的面容,如雨后梨花,对他述说着千般柔情,他又如何能再硬得下心肠?
不错,中了青夜心,若无离火,百日内必死。
在海上漂泊多日,他的生命连百日都已不到,甚至已看不到几次阴晴圆缺。但有他相思一生的女子对他如此倾心相爱,就算立即死了又何妨?
他想到这里,终于颤抖地伸出手去,就要搂住那同样颤抖的肩头。他或许不想再做什么,抑或是觉得,此生能有此刻相伴,就已今生无憾。
叶雨荷轻轻地依偎在他怀中,也忘记了一切……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轰的一声大响。紧接着船身剧烈一偏,有海水如潮般蒸腾,扑到了甲板之上。
秋长风本已心醉,可危险一至,立即恢复了往昔的警觉。他坐在那里,看似百年枯木,但身形一展,就如翱翔万里的苍鹰。
水花才至,他就带着叶雨荷退到船舱东侧,警惕地望着大船的西方。
原来,不知何时,一艘大船竟到了他所在的船旁不远。秋长风这艘船三桅两层,可算大船,但与西侧来的那艘大船一比,就如孩童的玩具一般。
那大船长达十数丈,三层之高,有五桅高耸,海上行来,直如陆地的楼车云台,睥睨雄霸。大船船舷两侧有炮台林立,铜色炮口如同怪兽之口,夜幕下颇为嶙峋狰狞。
原来方才那大船放了一炮,击在了秋长风乘船不远处的海面上。
海石冲上甲板,嗄声道:“秋公子……有敌……”
秋长风早就轻拉叶雨荷的衣衫,为她掩盖如雪的肩头,神色又恢复平静道:“不用怕……是官府的船只。”他目光锐利,借月色看出那船上是大明的旗帜,心中略有诧异。
海石闻言色变道:“那……如何是好?”他常年行走江河海域,知道海域上最难对付的不是海盗,而是官兵。
大明的海军,远比海盗还要凶悍很多。
那只大船上已有人喝道:“尔等听着,船上之人全部走上甲板,等待搜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海石暗自叫苦之际,叶雨荷心中却有分淡淡的失望。茫茫大海中,她心中本有分绝望,不信秋长风能在剩余有限的日子内找到离火,她其实只想静静地陪秋长风度过最后的日子。
秋长风若死,她就陪他死好了。
可是,平地又起波澜。她知道这本属于他们两人最后的日子即将过去……
船上的水手舵手见此变故,不敢违拗,纷纷上了甲板蹲下来。两船相靠,那大船早搭来长板,有数十官兵顺着长板到了这船,片刻将众人围了起来。那些官兵各个持枪拿盾,神色肃然。
海石一看那些兵士的装束,就认出是观海卫的官兵,心中不由得奇怪。因为观海卫是大明靠海的一卫,海石他们的船只目前还在观海卫以东数百里的海域,远在观海卫巡防的势力范围之外。
这些观海卫的兵士,突然出海数百里巡防,难道说有什么惊变发生?
最让海石心惊的是,那些兵卫中为首那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赫然是朝廷第一卫——锦衣卫的打扮!
锦衣卫居然统领观海卫的官兵。不用问,沿海肯定有大事发生。海石想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忐忑,可更心惊的是,那个锦衣卫居然走到秋长风的面前,神色萧冷。
秋长风看着走到近前的锦衣卫,镇静自若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能在这里见到孟兄,倒让在下意料不到。”
那锦衣卫赫然就是孟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