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着一个年轻的太太逃进了这附近的山里。据说那太太是一个国民党高级军官的女人,那军官在仓皇中逃往台湾时没来得及带上家眷。后来共产党的部队进了山,那女人便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跳崖了。也许是这婴儿命大,当山民发现这个死去的女人时,却发现这个被她紧抱在怀中的婴儿还活着。这婴儿后来被送进了建在西河镇的孤儿院。当时,孤儿院院长姓杨,因此,凡是没有姓名的孤儿,便以院长的姓为姓,以一二三四的编号为名,杨胡子大概是第十四个这样的孤儿吧,取名叫杨十四。在孤儿院长大后,杨胡子做了些什么没人记得,他是在三十多年前开始守坟山时,大家才又注意到他的。
素英对我讲完杨胡子的身世后说,你说杨胡子这人,孤身一辈子,也从没有个女人,够可怜吧。可是他打我孩子那样狠,我就觉得他很可恨了。这次要不是看在大许你的情面上,我非要把孩子他爸叫回来,揍上他一顿才解气。
素英这么说,表明事情已经化解了,这让我心里也稳定下来。不过,盼盼这孩子老跑到坟山边上来玩,还要大人带他上坟山,这事我也感觉挺奇怪的。我对素英讲了我的困惑后,她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我和他爸也想不明白。这孩子还梦游,挺吓人的。有一次我半夜醒来,发现孩子不在床上,我开门出去找他,一直找到你们的院门外,才看见他正从坟山上下来,两只光脚上全是泥。第二天,我听说罗二哥厂里的强娃子与人打赌上坟山睡觉,看见的就是我这孩子。唉,你说我和他爸是不是前辈子作了什么孽啊,生下这么个孩子来折磨我们。
知道了这些事,再侧脸看正蹲在地上玩机器人的孩子,我突然觉得有一些恐惧。不过,既然有梦游发生,说明孩子的精神是有一些问题的,我对素英说,应该把这孩子带到省城的大医院去看看。素英不解地问,他有病吗?我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大医院的精神科现在叫心理卫生中心,他们能看出人大脑里心底里的毛病。你不妨带孩子去看看,不要心疼钱嘛。
素英将信将疑地说,我们不怕花钱,只是那些医生行吗……
我回到墓园时,晚饭已吃过了,可杨胡子还没吃,说是在等着我,我知道他其实是心烦吃不下。听我说和素英已经和解后,他如释重负,一拍手对周妈说,赶快重新炒两个菜,我要和大许喝上两杯。
和杨胡子喝酒,这是我来墓园后的第一次。侦察学的教科书说,和对手喝酒,是侦察员的重要机会。当然,侦察员得保护好自己,如果自己先醉了,一切都完蛋。因此,我对杨胡子的提议首先表示热烈响应,碰杯时也作出豪爽的样子,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兴致勃勃地多喝一点。常言道,酒后吐真言,时候一到,我问他什么他就会说么了。而我给自己备了两样东西,一是一叠餐巾纸,二是半碗菜汤,我喝酒后并不吞下,然后借用纸擦嘴或喝汤,将口里的酒全噜出来了。
我和杨胡子的闲聊也由浅入深地进行。开始聊素英和她的孩子,我在帮着杨胡子指责了那小孩的烦人后趁势问道,如果人死变鬼,那小鬼为什么比大鬼厉害呢?杨胡子说,哟,大许,你也知道这个呀。我守坟山几十年了,从没怕过鬼,可后来不行了,老梦见小鬼抱着我的腿不放,这还不算完,他还顺着你的腿爬上来,用手在你胸上一抓,心肺就被他抓出来了。你说梦是假的吧,可我上山巡墓,不管白天晚上,常发现有小鬼在后面跟着我,你一回头,他就躲到坟堆后面去了。
我“哦”了一声,举杯邀请杨胡子干杯后,又接着说,我刚来这里时,后山那座小孩的坟边老长出一根青藤,那藤后来还长吗?杨胡子说,根都挖出来了,还长什么长。我又问,那小孩是怎么死的?他说,生病嘛,你以前在医院做事还不知道,白血病是治不好的。
我有些莫名地失望。白血病,杨胡的话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