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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佛祖是慈悲的,他总是以拈花的姿态,微笑地看着世人。在无法拯救的时候,佛亦会冷眼相待,看着悲也漠漠、喜也漠漠的红尘。生命的历程有阳光,也会有阴雨季节。阳光下,天高云淡,干净的湛蓝让人忘记所有的悲伤。正是因为信任了阳光的明朗,而忽略了烟雨的惆怅,不知道烟雨下所有的温暖和美丽都会被打湿。有人固执地将云彩织成锦衣,以为披着它就可以无惧江湖风雨。有人平静地拾落英酿成美酒,只为让年华做一场彻底地宿醉。

    人生就是一部戏曲,那些欢闹的喜剧,总是容易让人看过就忘记。只有悲剧可以流传千古,在世人的心中永不谢幕。我们都是沿着生命一路拾荒的人,在充满迷幻的尘世找寻自己需要的风情。走到无路可走之时,就安静地停留在杳无人迹的山冈上,从此远离乱世风烟。其实这样的结局也算不上是悲剧,每个人都要面对生命荒芜的那一天,只是有些人的路长些,有些人的路短些而已。但是终有尽头,没有谁可以背着行囊永远在世间流离。人生所有精彩的过程都是浮云掠影,你记住也好,忘记也罢,到停止的那一刻,得失都不重要。

    纳兰的病愈发重了,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不同在何处,或许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内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他想起给亡妻写的那首词:“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接连几天的阳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纳兰的生命走到了雨季,到了葬花季节。以往他觉得无味的人间,如今躺在病榻上,却眷恋人间的一切烟火,然而,此番眷恋似乎太迟。

    算不上亡羊补牢,只是一个寒冷的人需要点火生暖;只是一个病弱的人想要回到从前的健康;只是一个心中藏满了情爱的人,需要延续时间来完成今生的夙愿。生命的长短早已注定,没有谁可以轻易延长或删减半分。他要离去,是任何力量都不能挽回的,就像淙淙的时光,谁可以将它拦截,叫它为某个人戛然止步?也许一个阳春白雪的人,注定要提前离开这纷乱的浊世,只有这样,才可以完成一段落英缤纷的凄美。

    纳兰这一病,仅是七日,七日后,他就离开了人世。离世的那一天,是康熙二十四年五月三十日。一个寻常的日子,因为一个叫纳兰容若的人死去,从此就再也不寻常。他是那么地决绝,不留丝毫商量的余地。就像一枚叶子,决然地坠落,尽管它也留恋枝头,可是它必须赶赴死亡。纳兰是那个行至悬崖峭壁的人,回头无路,他唯一的路就是纵身一跃,梦断尘埃。纳兰死在他爱的人怀里,死在沈宛的怀里,沈宛是他的江南,是他此生最唯美的梦。沈宛想要将所有的温暖都传递给他,可他无从接受;沈宛想要将此生都托付给他,可他要不起。

    是他亲手拨断了自己生命的琴弦,他渴望人生的书可以翻回到前页,可是过往早已被岁月撕毁。纳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想要看一只蚂蚁在秋深的午后觅食,想要看一只水牛在田埂上闲庭信步,想要看北京城外一户普通的农家屋顶上袅袅的炊烟。多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得到满足,有时候,一个至雅之人却有着至俗的心愿。纳兰一生的心愿,就是不做人间富贵花,要离开一切繁华,回归自然,平凡而诗意地栖居。

    他没能做到,这些年,他一直在爱恨中交织,在喧嚣与冷寂中纠缠,在得到与失去中取舍,在驻足与离去中徘徊。他其实就是天上一颗洁净的星子,被遗落在人间,所以,任凭他如何去努力、去逢迎,都无法与红尘叠合在一起。死去的人带不走光阴,带不走这世间的一尘一土。纳兰心有不舍,他无力地看着沈宛,连一句对不住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流下伤情的泪。这尘世的荣辱,他都可以割舍,让一切归尘,唯有沈宛对他的情,是他永远都还不了的债。

    谁说纳兰临死的时候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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