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觉着疏远,是外交的辞令。她看着英俊的比尔与人应酬着,举手投足简直叫人心醉,真是帅啊!阿三手里握着一杯白葡萄酒,站在布满吃食的长餐桌边,等待欢迎的仪式开始。人们三三两两站着,说着,也有像她这样单个的,谁也不注意谁。此时,阿三体验到一种失落的心情。
露台下草坪周围的灯亮了,天边的晚霞却还没褪尽。人越来越多,渐渐拥挤起来。其中有她认识的一些人,画界的朋友。看见阿三就惊奇地问:阿三,你没走?阿三反问:走到哪里去?朋友说:都传你去了美国。阿三笑笑没答话,朋友就告诉她,某某人去了美国,某某人也去了美国。正说着,人群里掀起一阵小小的浪潮,又有新人来到。是一个女人,穿一身黑套裙,身材瘦高,雍容华贵的样子,可却扬着手臂大声地说话,声音尖利刺耳,有着一股粗鄙气。她显然是这里的老熟人,许多人过来与她招呼。不一会儿,身边就簇拥起一群,众星捧月似的。朋友告诉阿三,这是著名的女作家,人们说,凡能进她家客厅的,都能拿到外国签证。女作家旁若无人地从阿三身边走过,飘过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还有她尖利的笑声。人群拥着她过去,连那朋友也尾随而去了,这才看见对面靠墙一排椅子上,坐着两个昔日的女影星,化着浓妆,衣服也很花哨,悄悄地端着盘子吃东西。还有一些人则端着盘子徜徉着吃,大都衣着随便,神情漠然,显见得是一些科技界人士,与什么都不相干的样子。阿三远远看见了比尔,在露台下的草坪中央,与几位留学生模样的美国女孩交谈着。
人渐渐聚集到草坪上。由于天黑了,露天里的灯变得明亮起来。女作家也在了那里,又形成一个中心。大厅里只剩下那几个学者,老影星,还有阿三。穿白制服的招待便随便起来,说笑着在打蜡地板上滑步,盘子端斜了,有油炸春卷滑落到地板上,重又抬回到盘子里。她又看见比尔了。有人过来与她说话,问她从哪里来,做什么的。阿三认出这也是领馆的官员,但不是比尔。她开始是机械地回答问题,渐渐地就有了兴致,也反问他一些问题,那官员很礼貌地做答,然后建议去草坪喝香槟,香槟台就设在那里。等他将阿三置入人群之中,便告辞离去,阿三明白他是照应自己不受冷落。这就是外交官。比尔在人群中穿梭着,也是忙着这些。阿三的情绪被挑起来了,心里轻松了一些,便找人说话。她原本性情活泼,英文口语也好,不一会儿便成了活跃人物。甚至连那女作家都注意地看了她几眼。酒会行将结束,比尔走过她身边,笑眯眯地问:快活吗?阿三回答:很快活,比尔。最后,她向比尔道别走出领馆,走在夜晚的林荫道上。时候其实还早,意犹未尽。阿三走着走着,忽然唱起歌来。
然后,比尔就走了。
阿三和比尔约好,每星期的某个时间在她朋友家等他的电话。那朋友家只是一个画室,空荡荡的,什么家具也没有,电话就搁在地上。阿三坐在地板上,双手抱着膝盖,望着那架电话机。许多时间过去了,电话没有动静。约定好的时间过去了半天,电话还是没有动静。阿三望那电话久了,觉着那机器怪形怪状的,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阿三忽然感到毫无意思,她不明白这电话会和比尔有什么关系,再说,就是比尔,又有什么意思呢?难道说真有一个比尔存在吗?她笑笑,站起身,这才发现腿已经麻木得没知觉了。她拖着身子走了几步,渐渐好些,然后便走出房间,把房门钥匙压在踏脚棕垫底下了。
有时,对比尔的想念比较清晰,她就到曾经与比尔去过的地方,可是事情倒又茫然起来。比尔在哪里呢?什么都是老样子,就是没有比尔。她想不起比尔的面目。走在马路上的任何一个外国人,都是比尔,又都不是比尔。她环顾这老公寓的房间,四处都是陌生人的东西和痕迹,与她有什么关系,她所以在这里,不全是因为比尔?她丢了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