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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都是一个蠢答案。

    我最偏爱的一则“伊索寓言”是这样的:

    就像故事中那个坏医生一样,寓言的作者或编者给了我们一段想让我们误以为被“治愈”的寓意:“坏事总会在不知不觉间露出破绽。”

    倘若寓意果真能缩减、撮要、归根结柢成这样一句话,这则寓言之中最珍贵的秘密——老婆婆究竟有多么“盲”,就豁然而解,同时丧失了所有的趣味。

    在无数的读者及他们所代表的诠释体面前,作品摊展开来,其中不尽是可资辨识的明确答案,不尽是借由种种知识工具所能垦掘出来的符旨或意义;摊展开来的还有“罔两”(这个“似之而非也”的名字)和“景”(这个“似之而非也”的本质)一般的奥秘。在卡夫卡(FranzKafka,1883~1924)的《审判》中,约瑟夫·K被带上法庭,他既不知所以,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为自己辩护。在加缪(AlbertCamus,1913~1960)的《局外人》中,默尔索也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与约瑟夫·K同样的疑问。当加缪为文评析卡夫卡作品中的“希望与荒谬”时,提及下面这个寓言。一个摆着心理治疗态势的蛋头医生向一个在浴缸里钓鱼的疯子说:“鱼儿们咬不咬饵?”对方粗鲁地答道:“当然不啦,你这笨蛋!这是个浴缸啊!”加缪随即指出:荒谬效果与逻辑结合在一起的这个难以描绘的世界,正是卡夫卡的世界。对加缪本人而言,世界亦复如此——小说家发现了这个世界有其仿佛蝉壳蛇皮的面貌、一个“似之而非也”的面貌、一个无法以“寓意如何”而道尽的面貌,他宁可刻画一个“并未察觉坏事如何露出破绽”的老婆婆,在盲与不盲之间,在光与影之间。

    一位年轻的作家访问福克纳(WilliamFaulkner,1897~1962)时说:“用寓言的形式写小说,有什么艺术上的优点呢?你在《一个寓言》这部小说中,不就是采用基督教的寓言吗?”福克纳答了等于没答,但是巧妙极了——他既未解释,亦未申论;他只是讲了个寓言般的譬喻:“正如一位木匠在建筑四方形的木屋时,发现了四方形的木柱一样,在《一个寓言》里,基督教的寓言正好是最适合这个故事的寓言,所以我采用了它。”

    福克纳兜了个圈子,别以为他答复了那位访问者;很多事小说家不会说,尤其是方便的答案。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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