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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又开了一段夜路。这段路上,两旁全是麦田,麦田边满满是野生的罂粟花,在苹果树下,开得火红。我开得很慢,秋夜的空气里,流荡着酸酸的苹果香。

    半晌不说话的人突然说:“马力爱上我们班一个女生,今天晚上他跟她说了。”

    “怎么说的?”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他和她跳舞的时候说的。”他转过身来对着我,认真地说:“妈妈,你难道不知道吗?爱的时候,不说也看得出来。”

    “喔……”我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但是故作镇定。到家门口,我熄了车灯。在黑暗中,我们都坐着,不动。然后我说,“安,你也爱上了什么人吗?”

    他摇头。

    “如果发生了,你——会告诉我吗?”

    他说:“会吧……”声音很轻,“大概会吧。”

    今晚,我想,就是这样一个寻常的秋夜,13岁的男孩心里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许不太明白。一种飘忽的情愫?一点秘密的、忽然袭来的捉摸不定的甜美的感觉?

    平常竭尽所能拖延上床的他,早早和我说了晚安,关了房门。

    你记得那个晚上吗,安德烈?

    我一点也不觉得你的烦恼是“好莱坞明星”的“无病呻吟”。事实上,接到你的信,我一整天都在一种牵挂的情绪中。你说,使人生平添烦恼的往往是一些芝麻小事,你把失恋和打翻牛奶弄湿了衣服相提并论,安德烈,你自我嘲讽的本领令我惊异,但是,不要假装“酷”吧。任何人,在人生的任何阶段,爱情受到挫折都是很“伤”的事,更何况是一个19岁的人。如果你容许我坦诚的话,我觉得你此刻一定在一个极端苦恼,或说“痛苦”的情绪里。而毕业大考就在眼前。我牵挂,因为我知道我无法给你任何安慰,在这种时候。

    我不知道你们这一代的德国少年是否读过《少年维特之烦恼》?歌德和你一样,在法兰克福成长,他的故居我也带你去过。23岁的歌德爱上了一个已经订婚的少女,带给他极深的痛苦。痛苦转化为文字艺术,他的痛苦得到升华,可是很多其他的年轻人,紧紧抱着他的书,穿上“维特式”的衣服,纷纷去自杀了。安德烈,我们自己心里的痛苦不会因为这个世界有更大或者更“值得”的痛苦而变得微不足道;它对别人也许微不足道,对我们自己,每一次痛苦都是绝对的,真实的,很重大,很痛。

    粉红色的蝴蝶结

    歌德这样描写少年维特:向天空他追求最美的星辰/向地上他向往所有的欲望(VonHimmelforderterdiesstenSterne/UndvonderErdejedehoechsteLust);19岁,我觉得,正是天上星辰和地上欲望交织、甜美和痛苦混乱重叠的时候。你的手足无措,亲爱的,我们都经验过。

    所以,我要告诉你什么呢?

    歌德在维兹拉小城第一次见到夏绿蒂,一个清纯静美的女孩,一身飘飘的白衣白裙,胸前别着绯红色的蝴蝶结,令他倾倒。为了取悦于夏绿蒂,他驾马车走了十公里的路,去给夏绿蒂生病的女友送一个橘子。爱而不能爱,或者爱而得不到爱,少年歌德的痛苦,你现在是否更有体会了呢?可是我想说的是,传说40年后,文名满天下的歌德在魏玛见到了夏绿蒂,她已经变成一个身材粗壮而形容憔悴的老妇。而在此之前,歌德不断地恋爱,不断地失恋,不断地创作。23岁初恋时那当下的痛苦,若把人生的镜头拉长来看,就不那么绝对了。

    你是否也能想象:在你遇到自己将来终身的伴侣之前,你恐怕要恋爱10次,受伤20次?所以每一次的受伤,都是人生的必修课?受一次伤,就在人生的课表上打一个勾,面对下一堂课。歌德所做的,大概除了打勾之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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