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惠理子死了。
一个性情异常的人纠缠不休,杀死了她。那个男人在大街上第一次看到惠理子,就一见倾心,尾随其后,得知她工作的酒吧是性转换者开办的。他写了一封长信,说美丽绝伦的她竟是男性,使他受到强烈刺激。由此开始整日泡在酒吧。他越是软缠硬泡,惠理子和酒吧里的其他人越是对他冷淡,一天夜里,他突然大叫一声“你们当我是傻瓜”,举刀刺中惠理子。惠理子身上鲜血直流,她双手挥起柜台上的装饰性铁棒,打死了犯人。
“这是正当防卫,没有罪吧?”
这是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樱井美影得悉这件事时,已经是入冬之后了。丧事都处理完后,过了很久,雄一才给我打电话。
“那人英勇搏斗,死啦。”
雄一突如其来地说。这时已是半夜一点。黑暗之中电话铃声响起来,我跃身爬起,抓起听筒,结果听到这么一句,完全摸不清头脑。昏昏沉沉的脑袋里,朦朦胧胧地浮现出战争影片的画面。
“雄一,什么?你说什么?”
我连连问道。沉默片刻之后,雄一说:
“母亲……呃,应该叫父亲吧,他给人杀死了。”
我不懂。我无法懂。我屏住呼吸,静静等待。雄一似乎很不情愿地讲述,就一点点地开始说惠理子死去的经过。我越发地不能相信,目光呆滞,瞬间觉得话筒离我很远很远。
“那是……什么时候?现在,刚才?”我这样问。然而我不大清楚我的声音发自何处,说了什么。
“……不,老早以前的事了。酒吧里的人一起举行的葬礼也完了……对不起,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你。”
我的心口一阵巨痛,就像是被剜去一块肉。那么她已经不在了。现在已经哪里都不在了。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雄一再次道歉。
电话里什么也没有传递过来。我的眼前不能浮现出雄一的身影。我全然弄不清楚,是想哭泣,还是狂笑;或是想慢慢吐露心绪,或是请他抛开我不管。
“雄一,我马上过去吧。过去行吗?我,要看着你的脸说话。”
我说。
“嗯,我送你回去,你放心。”
雄一答应着,可是那种语气还是不能完全传达他的情感。
“那就再见了。”
我说着,放下电话。
——啊,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见到惠理子的?是笑着分别的吗?我的思绪纷至沓来,犹如闪电。初秋时节,我干脆退学,做了烹饪专家的助手,随后立即搬出了田边家。祖母去世,孤身一人的半年里,我是和雄一,还有实则是男人的母亲惠理子,在田边家一起生活过来的……搬家的时候,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吗?惠理子哭了一阵说,离得不远,周末过来玩……不对,上个月底,我见到了她。对了,半夜在一家不大的商场,是那个时候。
我睡不着觉,就去买布丁。惠理子和店里工作的实为男性的女孩子恰好下班,在商场门口喝着纸杯咖啡,吃着五香菜串。我一叫惠理子,她就拉住我的手,哎哟一声笑着说,我从离开她家之后瘦了不少。她穿着蓝色连衣裙。
我买了布丁出来时,惠理子一手端着纸杯,眼睛炯炯有神地望着黑暗中五光十色的大街。我对她开玩笑说,惠理子的表情像男的。惠理子唰地绽开笑脸说,哪里,咱们的丫头满嘴胡说八道,恐怕是思春期开始了。我回了一句,我已经成人了嘛。店里的女孩子们都笑了起来。然后惠理子笑着告别,叫我到她家去玩。那是最后一次。
我找出旅行用的套装小牙刷和洗脸巾,花了半天功夫。我几乎精神崩溃了。抽屉开了关上,关了又开;打开洗手间门,瞧了又瞧;碰倒了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