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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8年4月4日,戊辰清明节。这天起得很早,7点钟吃过早饭即出发,同车者是天津文联的赵玫,袁玉兰,尚志勇。旅行车沿盘龙江上行,狭窄的江面盘桓着初明的天光和浓重的雾气。悼念南疆烈士仪式预定九时整开始。我们三人作了采访烈属的分工,还约请越玫写一段现场感受,赵玫应允。在情感的领域内,女作家的优势不言自明。

    麻栗坡烈士陵园堪称石头城。车过麻栗县城,重雾全无,正是十里不同天。又数公里,公路左侧一座高大的石墙突兀而来,下车蹬石阶上去,石狮石象各一对分列于牌坊前。整座陵园依坡势而建,三十二道石砌的档台象梯田一样排上半山腰,每一台约有数十座依然是石砌的棺形墓体,墓前一石碑,上刻烈士姓名及牺牲时间地点。倾斜的陵园居中位置有一片平坦的石地为悼念广场,高大的纪念碑正面是人们熟悉的毛泽东手书:人民英雄永垂不朽。背面为朱德手书:你们活在我们的记忆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碑两侧有大理石墓志铭各一座,一记1984年收复老山之血战及其后几次著名战斗,一记革命烈士姓名。来自十七个省市、十九个民族的938位中华优秀儿女,长眠在青山绿水的环抱之中。

    纪念碑碑座上横一黑色会标:戊辰清明35126部队悼念南疆烈士。墓志铭前两排黑布覆裹的桌子上,安放着新近阵亡的烈士遗像与姓名,二十名手持花束戴黑纱的女兵肃立两边。数百名全副武装的一线士兵,守卫着每一座墓碑,屏护着每个英灵。战地悼念仪式体现了战士的性格。献花圈之后,二十名武装战士左腿前跨半步,出枪,上弹匣,二十支冲锋枪四十二度角指天,同时抠扳机:二十条火龙笔直地接通了大地与云空,战士的射姿轻微颠簸,枪口的火团在瞳仁和钢盔上闪烁,满匣的三十发子弹一颗接一颗接受撞针的快速敲击,连珠爆响,向远山、向云端、向长空发出深情呼唤,遥远的回声久久传递在天地间。女兵们把鲜花献在遗像前,各级领导敬烟敬酒。长眠的战友们,你们吸到了吗?“阿诗玛”烟芬芳绵柔的香气飘向你们。另一个世界的雄魂们,你们饮到了吗?浓郁的“中国红”葡萄酒一盏盏淋在鲜花上,似血,似泪,似诗,似歌。没给你们带白酒,战士们带了那么多的白酒,怕你们饮多了,饮醉了。这不是出征酒,出征酒你们喝的是茅台,饮罢一去兮不复还。饮一盏红酒吧。甜的,你们还活着,明年我们还来看你们。

    鹅黄色,淡绿色,藉荷色,三片彩云飘来,跳动三颗女中学生纯真的心。她们在每面大理石的旗帜前停一下,问:“要不要?”拈一块锃亮的硬币,一分,二分,都有。往光洁的蛇纹碑面上帖,钢蹦儿掉下来,崭新。她们有许多新币,新币都是你们牺牲以后铸的,你们还没见过呢。“要不要?”她们又贴,又问。“要了!”她们替你说,立住。二分硬币贴在九十度直矗的碑石左上方,碑象磁石,币象铁片,牢牢附在上下班面。碑的吸引力惊人,女孩子们朗朗念诵你的碑文:“刘生福烈士之墓。三五二○七部队五十九分队战士,陕西省西乡县人,汉族,一九六五年十月生,初中文化程度,一九八四年一月入伍,一九八四年四月二下八日在老山地区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中英勇牺牲。”呀,不到十九岁月。她们向你的名字注视了一会儿,又移步前行,继续发问:“要不要?”

    赵玫果真写了——

    从那个清明的清晨,从那个浓浓的白雾刚刚降临的时候,你们就这样对我说了,你们说,讲吧,哪怕是没头没尾。

    当然是既不会有头也不会有尾。起始是在那个炮火硝烟血雨腥风的黄昏,那个年轻生命的最终的完结。完结之后,便是开始,便是父母亲人朋友千里迢迢,来,年年来,四年了,整整四年。每年都有一个清明的早晨,都有垂泪雾,雾散去之后的太阳。又每年,每年又都有一个血色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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