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卿会议开了好几日,明珠自是论死,又开列了五十多人的明珠党羽名单。陈廷敬明白皇上的意思,反复说不宜涉人太多。可九卿会议现在是索额图为头,别人的话他半句话也听不进去,只说天塌下来有他撑着。陈廷敬苦劝不住,也就不再多说。
皇上看了折子,立马把索额图、陈廷敬、徐乾学等召了去,大骂道:“朕看出来了,你们都想趁着参明珠,党同伐异,揽权自重!这折子上提到的尚书、侍郎及督、抚、道,共五十多人。朕把这些人都撤了,国朝天下不就完了吗?”皇上把折子重重摔在龙案上。
陈廷敬说:“臣反复说过,不要涉人太多。”
皇上打断陈廷敬的话,问索额图:“九卿会议是你主持的,你说说吧。”
索额图道:“臣以为明珠朋党遍天下,只有除恶务尽,方能确保乾坤朗朗!”
皇上瞪着索额图,道:“你别说得冠冕堂皇。你同明珠有宿怨,天下谁人不知?朕仍让你出来当差,你却是如此胸襟,怎么服人?”
索额图赶紧叩头请罪:“臣知罪!”
皇上斥骂索额图半日,道:“只把张鹏翮折子上提到的几个人查办,其他人都不追究!”
徐乾学拱手道:“皇上仁德宽厚,天下百官必然自知警醒!”
索额图仍不甘心,还想说话。皇上不等他吭声,便道:“索额图休得再说!传明珠觐见吧!你们都别走。”
一会儿,明珠面如土色,进殿就跪哭在地,叩头道:“罪臣明珠叩见皇上。”
皇上道:“你就跪着吧,朕今儿不叫你起来说话了。”
明珠又是连连叩头,道:“臣罪该万死。”
皇上瞟着明珠,道:“你这该不是说客气话吧?你的确罪大恶极!但朕不是个喜欢开罪大臣的人,总念着你们的好。平三藩,你是有功的;收台湾,你也是有功的。朕念你过去功绩,不忍从重治你。革去你武英殿大学士、吏部尚书之职,任内大臣,交领侍卫内大臣酌用!”
明珠把头叩得砰砰响:“臣谢皇上不杀之恩!”
索额图听说把明珠交领侍卫内大臣酌用,脸上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
皇上又道:“陈廷敬转吏部尚书,吏部满尚书另行任用。”
陈廷敬忙跪下谢恩。他虽已早知圣意,却仍是惶恐。他不想叫人把自己做吏部尚书与明珠下台放在一处去说,毕竟现在明珠党羽还是遍布天下。
皇上道:“你们都退下吧,明珠留下。”
索额图、陈廷敬等都退下了,明珠趴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皇上问道:“怎么那么多的眼泪?怕,还是委曲?”
明珠道:“启奏皇上,明珠冒死说句话,臣内心真的不服!”
皇上道:“朕知道你心里不服,才把你留下来。你要朕把你的斑斑劣迹都指出来,你才服气是吗?”
明珠但知哭泣,没有答话。皇上说:“单凭你指使王继文隐瞒吴三桂留下的钱粮,你就该杀!”
明珠猛然抬起头来,惊恐道:“啊?皇上……臣知罪……可这……这……都是陈廷敬他栽赃!”
皇上骂道:“真是不识好歹!你得感谢陈廷敬!陈廷敬识大体,不让朕把你同王继文做的坏事公之于众,不然你同王继文都是死路一条!更不用说你卖掉了多少督、抚、道、县!”
明珠再不敢多说,只是使劲儿叩头。
明珠回家路上,天色已黑了。安图随轿跟在后面,半句话不敢多说。明珠福晋知道今日凶多吉少,早早就候在了门口。她见轿子来了,忙迎了上去,搀着老爷进了屋。
家里早预备了一桌好菜,明珠却是粒米都不想进。福晋说:“老爷,我专门吩咐下面准备了这桌菜,给您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