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
宋小媛当然明白我的意图,只有她最清楚我和香港男人分庭抗礼的原因。当两个她难分难舍或都不愿失去的男人一同站立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必须恰当地处理这微妙的三角关系以及带对抗与挑衅意味的僵冷场面——所幸的是香港男人不知道或尚未觉察我和宋小媛之间的韵事。他甚至还不知道我是谁。在他眼里现在我只不过是一个不响应他干杯的号召或不积极讨好他的陌生男人而已。
他无法知道他情有独钟和专宠的女人,其实还有另一名男人与他分享,而且这名男人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爱情被侵犯和掠夺,但他依然蒙在鼓里,就像一个人未发觉丢失钱包而且还和偷钱包的贼在一起逛街一样。
宋小媛眼看着我是固执地不主动干杯了,便把目光转向香港男人。她轻轻地吩咐他说:干了吧。香港男人乖乖地就把酒喝下去,像一个遵医嘱服药的小孩。
没等宋小媛再示意,我也把酒干了。
两个相继干杯的男人,像两头和解或没有龃龉的公牛,缓缓相望。
心平气和者,是香港男人。
情抒意畅者,是我。
吉祥如意者,是宋小媛。
皆大欢喜。
宋小媛在这时候把我向香港男人作了介绍。“童汉,”她说出我的名字“舞厅经理。”她进而环顾整桌人,补充道:“这一桌大都是我们的职员。”
“你好。”香港男人向我问候。他同样问候在座职员,“你们好。大家辛苦了!”一桌人满脸谄笑地倾向香港男人并且谦恭地目送他的离去。
我在这一桌人里居然也弄出和他们相同的表情,就像一只狼在羊群里有时候也不得不装出羊的姿态一样。但就在刚才,我的表现和态度是那么刁顽和硬朗,仿佛是狼和狼的对峙。但我转眼之间我又变成了一只羊——我对我的奇变不得要领而又沾沾自喜,仿佛稀里糊涂被封为弼马温的不懂事而又乐在其中的孙行者。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或对这一切心明眼亮的人,我没想到竟然是桑克强!?他就在我们这一桌人里,像谗猫一样好动,生吞熟食桌面上的鱼和其他菜肴。
我原以为这个贪吃并且贪杯的人对我刚才的举动变化无所觉察,想不到我的一切细微末节不仅逃不出他的眼睛,而且过后还被他如数戳穿,道破天机。
那时候我们已离开了餐桌和餐厅,正走在去舞厅的路上。我和桑克强志同道合而且摩肩接踵,因为我们都要在同一个场所上岗——在酒会上酒足饭饱的来宾,十五分钟后大部分将成为歌舞厅的客人。他们要在歌舞厅里唱歌和跳舞,既可以尽情狂欢甚至可以通宵达旦。而我的职责是要为他们安排好一切,比如落实和检查座位、人次、灯光、音响以及挑选来陪客人娱乐的小姐——这些事先我虽然都已交待了姚黛并且我相信她已经安排妥当。但是我还是觉得必须检查一番才能放心。而桑克强也需要提前集中由他当头的乐队和擦亮他吹奏起来声情并茂的萨克斯管。
那段令我心惊肉跳的话,就是在去舞厅的半途桑克强张口说的:“今天,我看到一条蛇想吞一头大象,”他以醉鬼的口吻或语态说话,但我知道他其实没醉。“它缠在大象的脖子上,让大象无可奈何或下不来台,大象迫不得已向蛇讨饶。蛇放过大象。大象得以脱身挽回体面。但蛇放过大象后却发觉再也无法爬到大象的身上,蛇怕死贪生,它迅速地匍匐在大象的脚下,阿谀奉承和摇尾乞怜。”
“是吗?”我惊愕地看着居然会用寓言来讥讽和嘲弄我的桑克强,脚腿忽然发软,战战兢兢地走动。
“你怎么啦?”桑克强为我减慢行走的速度,这样一来却增加了步数。
“没什么。快走吧。”我说。
“我不是说你。”桑克强边走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