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她说。我说:“我不会开车呀!”
宋小媛说:“我也不会,不过我很快就会学会。将来你也要学。”我们同时张开笑口,我们的笑声同时播撒在舒服的车厢里。
我们坐在高级却无法开动的汽车里,就像拥有政权却不知如何操纵和管制的统治者一样。
现在宋小媛对这部车子自然已经驾轻就熟。她把它开到我的面前,平缓地停下。宋小媛从容轻快地从车子里出来,一脸舒心的神情,驱走了我的担忧。“我来看你的车学得怎么样?”她站着对我说。
“我这就会开给你看。”我说。然后转身背向她。
“去哪里?”她说。
“开车呀。”我指着不远处破旧的教练车。
“这不是车吗?”宋小媛指着她的车子说。
“这是‘别克’呀!”
“‘别克’怎么啦?”她说,“看把你吓得。”
“我不敢开,”我说。“现在……”
“开!”她命令我。
我战战兢兢地坐进车里,宋小媛也坐了进来。“你坐在我身边,我更不敢开了,”我说,“万一车撞坏了,可以找保险公司,如果你撞伤了,我就是拿命偿你,也抵不起。”
“这样好呀,因为我坐在你的身边,你才不会麻痹大意。”宋小媛说。“你不爱惜财产,至少你爱惜生命呀。有我坐在车子里,你就不会轻易开车朝树上或别的什么建筑上撞。”
“这倒也是。”我说。我果然有所心定。
我轻轻打开汽车油门,然后便响起发动机的声音。这声音十分的匀称,像一个男人甜蜜的鼾声。
“启动不错。”宋小媛表扬。我谦虚抑或实事求是地说:“这是因为发动机的性能好。”
“原来你不喜欢表扬,”宋小媛说,“那就戒骄戒躁地开吧。”
我慢慢放松被压制在我脚掌下的离合器,汽车就像离缰的马,渐渐快跑。
豪华名贵的别克轿车在满目标志尘土飞扬的训练场纵横驰骋。
前后左右尽是练习的车辆,但没有一辆可以与之媲美。没有人会舍得拿好车来练习,除非是宋小媛。
被誉为“一代天骄”的别克轿车混在一群破旧的汽车里,就像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女,沦落在风尘市井之中。
然后,宋小媛指示我把车开出去,我说去哪?她说回城。我说那你来开。她说,你开。
“这怎么行?”我说。
“怎么不行?”她说。我说:“我还没驾驶证呢。”
宋小媛笑道:“没驾驶证就不能开车啦?”“当然,”我说。宋小媛说:“你现在不是开着吗?”我说:“这是在训练场训练呀。”
宋小媛摆首,我感觉她在摆首,却不是为了看我或别的什么。“真是胆小,”她说,“连偷鸡摸狗的勇气都没有,哪像个男人?”她的话刺激了我。我也是鼓憋着一股气,将车开出训练场,上了公路。
笔直紧张的公路像一根伟大而冷酷的绳索,拉扯着我驾驶的别克轿车和成千上万的车辆。
任何人任何车都宁愿被这根绳索束缚,不敢偏离和摆脱,我尤其如此。
我既害怕驾驶的闪失,更顾虑在道路上像猎犬一样严厉的交通警察。我总感觉我和车是所有拴在这条绳索上的人车中最易捕获的猎物,因为我人生路不熟,并且触犯规章——我踩足油门,但是衣袋里却缺少一本驾驶证。
我像一个没有城市户口却偏要闯进城市发展的当代农民,胆大心细地行进着。
我很幸运,或是很侥幸,因为我冒险驾驶的车辆居然能顺利地进入这座体制森严的城市并在这座高楼横陈星罗棋布的城市畅通无阻,最后平安地停放在香港夜总会的车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