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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会之后,章洋头一眼看到了坐在墙角的何顺。他走了过去,气呼呼地问道:

    “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何顺眨一眨眼,浑然无觉。

    “我不是跟你讲清楚了吗?今晚要找艾拜杜拉谈话,要把他拖住,不要让他到会场来……可你……”

    “您什么时候这样讲过。您没有讲过啊!”何顺慢条斯理地,似乎是一边考虑着一边说。

    “我怎么没讲过。我说,他来了会场反而会给尼牙孜施加压力,而且,他和伊力哈穆一唱一和也很不好,我没有说吗?”

    “您说了,您说他的态度不好,让我端正他的态度。我也和他谈了,他保证要如实把事情告诉大家……后来就没的谈了。我还怕谈话时间过长影响他参加会议……既然会议说的是他的事情,应该让他受教育啊……”

    “受什么教育……简直是糊里糊涂,真不知道长着个脑袋是干什么的!”

    其实,这个锡伯人才不糊涂呢。锡伯族,是一个很小的民族,又是一个生产和文化都相当发达的、十分自尊地保持了自己的特点和传统的民族。他们的先人生活在东北,清代从军全体来到了新疆,并在察布查尔、霍城、塔城一带定居下来。在近百年的新疆的风云变幻之中,锡伯族一直是稳定的,和各族人民都团结得很好。在何顺这个年龄不算大的干部身上,同样体现了锡伯人的清醒、机敏而又极其谨慎、耐心,有时甚至更颇有些大智若愚的味道。从来到这个队,他就看出了章洋的别扭劲儿,他看不惯。他试探着和章洋谈了几次,他发现章洋对待他好像大人对待一个鲁钝无知的孩子。他看过几部汉族作家描写少数民族生活的书,他早发现过一条,在某些作者笔下,少数民族(而且不管是东北、西北、西南的少数民族)都具备愚昧和幼稚的特点,比孩子还容易受骗上当,比孩子还容易觉悟奋发,慷慨起来似乎随时准备倾家荡产,顽固起来似乎智力低于黑熊猩猩,迷信起来似乎到处都是咒蛊巫祝,快乐起来似乎到处是求婚接吻,说起话来似乎连篇累牍都是花里胡哨的谚语比喻。他想,他在章洋眼中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不开化而又不好理解的人。他不但没有说服章洋的希望,而且没有与章洋认真的讨论的可能。他只好接受章洋的一意孤行,同时又力所能及地做一些抵制错误、保护良善的事。于是,今天晚上,在与艾拜杜拉谈话的事情上,他有意地放艾拜杜拉到会场,然后用装糊涂的办法在章洋面前搪塞过去。

    好在本来章洋就认为他糊涂,他个头不高,两眼不大又不炯炯,胡子稀疏,面孔声调都较平板,走路说话慢慢腾腾,对外界的反应显得迟慢而且似乎有些淡漠,穿的衣服不新不旧,不长不短,毫无特色。这样一个人,章洋哪里看得出他的智慧和心思?章洋又哪里想得到他的灵魂的深厚的内蕴?把别人都看成糊里糊涂、呆头呆脑的人,事实往往证明,恰恰是他自己才是个十足的呆鸟。

    埋怨完了何顺,而且为何顺的不中用颇觉哭笑不得之后,章洋来到了尹中信与别修尔这边,他拿出了尹中信给他写的那个纸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尹中信没有马上转过头来,他正和别修尔在说着话。转过头来以后他先看了看会场,提醒章洋说:“把煤油灯熄了吧。”

    熄了煤油灯,点起了一盏马灯。尹中信才说:“今天晚上你这是开的什么会?”

    “什么会您不是看到了吗?”

    “谁同意你搞这种盲目的‘小突击’的?”显然,章洋的不礼貌的回答使尹中信也有点火了。

    “您说过,要严肃处理尼牙孜挨打的事情。”

    “我说先让你调查落实,你调查了吗?落实了吗?”

    “尼牙孜就是挨打了嘛,牙都掉了。”

    “谁打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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