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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鸡摸狗),秋天他就落了选,那时,他确实蔫了几天。尤其是,为了做一个退赔的姿态,他卖掉了那只他曾经戴在手腕上、撸到胳臂肘边的手表,这使他心痛欲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仿佛第一次感到了家庭的温暖和妻子的贤惠。穆萨知道有那么一些女人,她们的势利眼劲儿超过了外人。丈夫行的时候她们招摇卖弄,丈夫倒霉的时候她们怨气冲天,甚至在这种时候丢开丈夫“往前走”。但是马玉琴不是这样的人。她自自然然、和颜悦色地迎接了不再是队长的穆萨,在落选的第二天,她悄悄卖了自己的一副铜镯子,打了酒,买了肉,做了一顿穆萨最爱吃的水煎包子,连醋都并非零打,而是买了整瓶的高级醋。玉琴的态度对穆萨是个不小的安慰。说实在的,马玉琴衷心感谢赛里木、里希提和伊力哈穆他们,他们让穆萨通过改选的正常途径漂漂亮亮下了台。漂亮这个词儿,她说给了穆萨,使穆萨很满意。马玉琴早已感到,穆萨当队长,不仅是七队的晦气,而且也是他们的家庭、他们夫妻的晦气。他一当队长就要神气,一神气就要折腾和发脾气。他今天要办托衣①,明天要办乃孜尔,讲排场,耍威风,弄得家无宁日。他乱吃乱花乱喝,动不动就不在家吃饭,经常对家里的吃食、摆设、马玉琴和马玉凤的举止直到室内温度和空气的调节表示不满,老觉得别人亏待了他这个了不起的队长。马玉琴暗想,即使捉一只猴子来给他戴上帽子,穿上衣裤靴鞋,再强令它盘腿坐在上席,它也未必会像穆萨当了队长以后那样焦躁不安。马玉琴怎么能够不欢迎穆萨从队长的职务上落选下来呢。

    穆萨毕竟也历经浮沉。下来了就下来了。穆萨的思路是你大哥②我当过了嘛。你大哥我福气过了嘛。你小子当过吗?你小子福气过吗?你小子有的可供吹嘘冒泡的谈资吗?

    呵,他已经踏踏实实地当了一年社员,大部分时间,他劳动得蛮积极。开会发言就更积极。只不过,对于贪污和多吃多占的赃款的退赔,他态度消极,能拖就拖,能赖就赖。

    穆萨毕竟也还是穆萨。某些场合,他仍然会眉飞色舞地吹个天花乱坠。有一次和几个青年一起干活儿,草丛里出现了一条青花蛇,穆萨一砍土镘砍断了蛇头。于是,穆萨吹起牛来,说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和一条大蟒搏斗,那条大蟒把他的砍土镘吞到了肚子里,他徒手提住了蛇颈,蛇盘绕在他的身上,他最后把蛇扼死了,光蛇油炼了两桶……说的听众尤其是女性老中小,又笑又疑,一起在那儿喊:“泡!泡!泡!”③最后一致认为他是牛皮大王,他也一笑了之。说大话是一种快感,说完大话的快感与睡完女人是一样的,不必计较播种的成活率与其他得失后果。他还有许多笑话、怪话,有的话已近下流,好在倒也无伤大局。

    四清工作队到来后他有些紧张。库图库扎尔和他谈过两次,意思是让他伺机活动活动,暗示他要想法把伊力哈穆撂倒。穆萨哼哼哈哈,心想:“我才不给你抡砍土镘呢!”特别是经过六三年麦收时节那天晚上在乌尔汗家喝啤渥、吃烤肉时的谈话,穆萨看出了库图库扎尔的危险性。他从那时起已经决心与库图库扎尔拉开距离。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穆萨其实有自己的界限和分寸感;马马虎虎、吵吵闹闹的穆萨其实有自己的防备心和警惕性。有些话他只是大喊而并不行动,有些话他连说也不说,听了也绝对不随声附和,有些事他是悄悄地做,谁也不说。“我才不跟着库图库扎尔进监狱呢!”他清醒地在心里合计。

    但是,他也被章洋要搬到尼牙孜家去的消息所激动了,他也是来到大队打探风声来了。他准备听一听,看一看,而且仅仅是听听看看而已。

    在加工厂。麦素木坐在中心,向周围的人正在大发议论。他的脸上隐藏着一种狡猾的笑意。他说:

    “你们知道吗?这就叫做:政策!说起政策,是上面……”他用食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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