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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了。六二年夏天,她在卫生学校毕业,分配到本公社的卫生院,后来公社党委决定在新生活大队试点搞合作医疗,建立大队卫生站,她自己申请来到了这里。主要一个原因,她再也无法在家里待下去了。她这样一个年龄的姑娘,再住在父母的身边,在阿西穆眼里,不但多余,而且是耻辱、祸害,从早晨到夜晚,从星期一到星期天,不论是家里还是亲友当中,永远是对她的婚事的关切,好心的帮忙与别有用心的议论。好心也罢,坏心也罢,对于她却全无两样,全是折磨。她刚刚否定了一个前来说亲的人,譬如说来人提起的是一个胖子,一个年龄大的男人,马上又有一个热心的女人前来说合另一个人,一个瘦子,年纪轻的人。这样,根本不允许她有片刻的安宁。她动过心吗?没有,有谁指教过她吗?她受了什么书本的影响吗?不,不是的。然而她从小下定了决心,她早已暗自决定,这一辈子她不打算嫁人。

    她永远也忘记不了九岁那次她受到的屈辱。九岁的女孩子,已经可以懂得和记住许多许多的事情。那一天,妈妈让她到帕夏汗婶婶家里去借一个细箩,婶婶和几个成年女人正在喝茶。是没有话题了,是一种什么心理吗?帕夏汗把她叫到了身边,拿起她的残肢给客人们观看,看别人的伤痕像看巴扎上一件新到的商品,这是一种多么可恶和卑劣的习气。当时,帕夏汗说:“挺俊的一个丫头,可怎么找婆家呢?有谁要她呢?如果她用这只断臂搂住丈夫的脖子,男人不害怕吗?”喝茶喝得半醉的女人们唏嘘起来,有的抚摸她的残肢,有的凑过来细盯着她的断腕,有的叹息,有的还用裙子角擦了擦眼泪,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夸她的眼睛美,有的夸她的头发黑,所有的夸奖都归结为对她的伤残的悲叹,而悲叹之中又流露出从帕夏汗的话语中的某些猥亵意味中得到的某种满足,那个擦眼泪的女人同时也在窃笑,因为她听到了帕夏汗抖搂出来的一句关键的话,她说:“唉,那个地方不伤不残也就行了,男人还能要我们的什么呢?”然后笑得爆了棚。

    ……九岁的爱弥拉克孜拿回细箩的时候面色是铁青的。那天晚上,她病了,她没有吃妈妈用箩过的上等面粉做出的饭食,她的眼直勾勾的,吓得阿西穆增加了三倍晚祷的时间。

    这以后,又有多少次她听到自己的父母的议论啊。还在她远未成人的时候,母亲总是为她担忧,她说:“她长大了可怎么办呢?”父亲说:“总是会有人要的。”什么样的冷酷的话语啊!什么叫“有人要”啊!从前父亲总是在赶巴扎以前和母亲商量,“你看这头山羊十五块钱有人要吗?”“这张苇席六块钱有人要吗?”现在,议论的却是她爱弥拉克孜有没有人要啊,难道她爱弥拉克孜也是一头山羊、一张苇席吗?

    不,她不能忍受这种歧视,不能忍受嘲笑和侮辱,甚至也不能忍受怜悯和照顾,不需要同情和惋惜,从她记事的时候她就缺了一只手,这难道要她自己负责吗?这难道是永生永世不能弥补的缺陷吗?她勤奋、善良、聪明、美丽、自尊。不论家务活还是在队里出工,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她没有落在后边过。为什么帕夏汗那些人,什么都看不见都只看见她那只断腕呢?难道她这个人仅仅是一个承载着残肢的,比别人低一等的躯体吗?她活了二十四年,劳动、读书、学道理、学技术、尊敬人、帮助人,难道所有的这一切又一切的努力仍然补偿不了那并非她自己所造成的缺陷吗?

    感谢毛主席!千遍万遍地歌颂毛主席吧!只有他带来的温暖和慈祥的新中国,才融化了爱弥拉克孜心头的冰块。只有新生活的光辉和照耀,才给爱弥拉克孜提供了一条光明的大路。只有他的巨手,才揩干了小小的爱弥拉克孜眼角上的泪水。只有在新中国,我们的维吾尔族的农民的女儿,我们的被旧社会的恶狗咬断了手腕的好孩子,我们的被一些封建的、落后的、愚蠢的旧意识旧风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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