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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浪,霎时间毡子好像也获得了生命,用自己的强劲的振动摇撼着,扯拽着老汉的身躯和臂膀。刺激着,挑逗着老汉使出更大的气力。而随着老汉的加力,毡子在热合曼的心目中变成了传说中的妖龙,它也加倍躁怒地发起威风来,冲腾着,拉扯着,似乎在向人挑战,要把人摔倒,同时还吐出了弥天盖地的,呛人的尘土。老汉来劲儿了,脸红了,他更加勇猛和奋不顾身地展开了同妖龙的搏斗,终于,摸到了妖龙的脾气,手臂的起落渐渐与毡子的振频合拍,妖龙似乎开始认输了、驯服了,按照人的意志而起伏舞动,尘烟也越来越稀薄、消散了。最后,打干净了的毡子,这被制服的妖龙垂头丧气地耷拉在雪上,再服服帖帖地被卷折在热合曼的脚下。热合曼老汉以一种得胜的姿态和庆功的情绪拍打着自己身上、脸上、眉毛和胡须上、帽子上的尘土。这时,他才听见了伊塔汗或许是第十一次的召唤:

    “喝茶了!”

    小小的方桌摆在因为撤去了毡子而露出来了苇席和用牛粪和泥抹得光光的土地上。热合曼坐在里手,塔西坐在对面,伊塔汗靠着炉灶坐在一侧。桌子已经破旧,四角包着铁皮。由于四条腿不在一个平面上,为了放稳还在一条腿下垫了一个木片。桌子是土改时分得的果实,至今阿卜都热合曼舍不得丢掉它。桌面上放着一个比一个手鼓还要大的白面馕,白面馕上放着几块掰开了的,掺合着香甜橙红的南瓜丝的玉米粉馕块。在桌子与锅台上的一个崭新的、乳黄色的搪瓷罐里,飘着油珠和朵朵白云一样的奶皮子的奶茶,正冒出热腾腾的香气。伊塔汗抓起一把盐,放在葫芦瓢里,再把瓢放在茶水里绕着圈搅动着。然后,她拿起三个一色的画有蓝草和樱桃图饰的又大又厚又重的细瓷碗,按照年龄顺序,依次给热合曼和塔西倒茶。热合曼是一家之主,他的茶盛得最满,奶皮子也最多。其次是小孙子。至于她自己,谦逊地放在最后,虽然很可能她喝得最多。这是饮茶、早点,也是这个家庭的例行的提问、讨论、学习和上课的时刻。阿卜都热合曼已经六十有余,但是他旺盛的求知欲,他的对于新鲜事物的兴趣和追求,究根究底地去弄清和掌握这些事物的急迫愿望,确实超过了许多年轻人。由于在旧社会,他没有可能求学,他贮存了、积压了不知多少问题在肚里。而今新社会的日新月异的变化,在无比地打开了他的眼界的同时又提出了那么多新的课题。所以,每次喝茶的时候他都有问不完的问题要提出来请求讲解,寻找答案。如果桌边没有更有学问的人,小孙子塔西便是他的常任教师。从越南的战事到巴拿马运河和美国黑人的斗争,从秋天树叶子为什么变黄到塑料制品的原料,从飞机为什么能在天上飞到世界各洲、各国和各民族的概况,包括时事、政治、天文、地理、哲学、经济,他都要问。五八年州党校一位政治经济学的讲师在这里搞社会调查,在热合曼家吃饭,热合曼提出了那么多关于货币、流通、供求关系的问题,讲师开始只作一些浮皮潦草的、应付事式地解说,紧接着老汉又提出一些新的疑难,不但说明他完全理解了讲师的解说,而且说明了他考虑问题是如何深刻,他往往一下抓住要害,讲师大为惊叹,当他知道老汉不识字后就更加佩服,回党校后他曾建议党委点名调阿卜都热合曼去理论教员训练班学习,只是因为热合曼确实年岁太大了才没成为事实。

    还有一次塔西在饭桌旁说:“今天老师给我们开始讲语法了。”“什么叫语法?”热合曼连忙问道。“就是一句话分主语,谓语和宾语。”塔西答。热合曼马上下令塔西在餐桌边给他讲了一节四十五分钟的语法课。“说话还有学问哩,真有意思。”老汉听得津津有味。伊塔汗埋怨茶凉了,埋怨老汉耽误了割草。老汉挥手说:“别唠叨了!再唠叨,就要拿你当宾语,拿打当谓语了。”

    当然,这只是一次语法造句。事实上,四十年来,热合曼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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