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崔淼坦然回望着裴玄静,用沉默代替回答。
裴玄静强压心痛,继续道:“王义想带着女儿远走高飞,偏偏禾娘不听话。王义在绝望中想到了找聂隐娘帮忙。而当你发现贾昌暴卒、禾娘失踪后,也只得放弃以贾昌院子为藏身之处的计划,独闯裴府探听情况。之后,你根据铜镜的线索找到聂隐娘……还设法取得了她的支持。”
崔淼说:“静娘高看崔某了。聂隐娘出身于藩镇,本来就对朝廷没有半点好感。她的立场向来如此,非是崔某能影响得了的。”
裴玄静问:“我仅有一事不明:那夜尹少卿为何要假装瘟疫而死?谁都无法未卜先知,你们当时全无必要装给我看。”
“本来就不是装给你看的,是给那满院子的穷苦百姓看的。”崔淼平静地回答,“我先投靠的是平卢节度使,想在其麾下效力。哼,可是人家看不上我这个江湖郎中。我便主动请缨,为刺杀朝廷重臣效力,于是被派往长安提前踩点。贾昌的院子是我物色到的,我还成功地迷惑了禾娘。原计划在刺杀得手后,刺客不再回镇国寺,而是到贾昌的院中暂避。禾娘明确告诉我,贾昌院子受到皇家特别保护,无人敢于擅入。但我们面临一个问题:如何处理住了满院子的穷苦百姓们。”说到这里,崔淼的语气越发自嘲起来,“说出来不怕娘子笑话,崔某行事有个原则,那就是绝不祸及无辜。所以我才定下以瘟疫吓散百姓之策,还说动了尹少卿配合装死人。那个雨夜,不论娘子有没有进院避雨,我们都将按计行事。我还让禾娘去给贾昌老丈点了毒香,以免他察觉坏事。不想这丫头没掌握好份量,香烧过了头。而那贾昌老人又过于年老体衰,竟在幻觉中狂喜而亡了。结果,正是贾昌老人的死彻底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但是不管怎样,院子里的百姓确实无一伤及,都平平安安地离开了。总之,贾昌之死纯属意外,那时候不论我还是禾娘,都未留意过他墙上的字,而尹少卿根本没有进过那间屋子。”
裴玄静点头道:“那个雨夜的另一个意外,就是我了。我现在懂了,为什么禾娘那么反感你把我放入院中,还一口咬定是我把一切都破坏了。从她的立场,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
“有道理吗?也许吧……”崔淼显得十分惆怅,“当我发现你的身份时,最初的想法是正好可以利用,就让尹少卿死在你的面前,再经由你的口说出去,以你裴度侄女的身份来做旁证,不是更具有说服力吗?”他赧然一笑,“现在必须承认,这些理由都是我找出来说服自己的。其实从遇到你的第一刻起,我就输了。静娘。”
裴玄静亦只能沉默。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说:“所以从长安到昌谷再到会稽的一路上,静娘都在利用崔某。”
“没有崔郎,我走不了那么远。”
“到会稽时,静娘发现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便又甩了我。任由我自生自灭,静娘真是好计谋。”话虽说得切齿,他的神态和语气中却没有半分怨恨,只有不尽的感伤。
“你走吧,崔郎。速速离开长安。这里不安全。”
崔淼注视着她,问:“静娘,我该怎么理解这句话?是怜悯、是关心,还是别的什么?不,请你不要回答。就让我保留一些幻想吧。”
“快走吧。”她又说了一遍。
崔淼却摇了摇头,道:“静娘,你可知这世上有两类人。在面对威权的时候,一类人永远说是,这类人人数众多。还有一类人却更喜欢说不,人数很少。在我看来,前者是懦夫,而后者是叛夫。懦夫活得未必好,但能活得长久。叛夫嘛,虽遭千夫所指,却有一个快意人生……不凑巧的是,崔某正属此列。”
“但也不应该为叛而叛。”裴玄静轻声说。
“为叛而叛?说得好!”崔淼目光炯炯地说,“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