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城。空无的城市里,成千上万的石棺静静沉睡在水底。
一双眼睛俯视着一面水镜,清浅的水若有若无地映着另一个空间的一切。不知道看了多久,在高高的王座上微微低下的那颗头颅忽然吐出一口气,右手忍不住抬起,伸向水镜,仿佛想试探地去触摸什么。
“真岚。”忽然有人出声唤,熟悉的声音。
“啪”,那只伸到半途的手陡然一震,重重下落,将水镜的铜盖阖上,水面破裂荡漾。
“在看什么?”白衣银发的女子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刚阖起的水镜,微微诧异地看向王座上那颗孤零零的头颅,“这几天经常看你开水镜,看什么?”
“没什么。”不由自主地蹙眉,空桑皇太子看着太子妃,下意识地回答。然而随口的话刚出口,忽然间脸上就有些奇怪的赫颜。
“别关水镜——看看西京和苏摩他们到哪里了?”既然对方没有回答,白璎也没有继续问,在王座旁坐下,顺手将那颗头颅捧起,放在膝盖上,俯下身去打开水镜,“这几天上面一定天翻地覆,可惜暂时还不能出去……真是为他们担心。”
说话的时候,铜盖被掀开,水镜里的水还在微微荡漾,然而破碎的水面已经渐渐归于平整,依稀拼凑出了一个尚未消失的残像——显然是西方砂之国的某处,连天纷飞的黄沙之中,赤驼驮着一行牧民模样的人往前走。最前方坐在赤驼上、指挥着驼队的是一个红衣少女,明眸皓齿,古铜色的手臂缠绕着拇指粗细的鞭子,背上背着一个匣子,正在回头对后面的人大声说着什么,眉目间神采飞扬。
“……?”手指微微一顿,白璎诧异地看着水镜中残留的画面,然而睫毛一闪,毕竟没有问,纤细的手指从水面上拂过,无声地念动咒语,水镜里的水转瞬激变。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摧动、薄薄一层水向着镜心凝聚,瞬间撞击,变成一线直激起三尺,哗啦一声落回铜盘,立刻如水银般平静。
镜里的景象却已经完全改变。
银发的太子妃坐在王座上,俯身看着水镜的景象,眉间神色忽然一变,烫着般转开了目光,脱口:“荒唐。”在她揭开水镜的刹那、真岚就有些微的失神,此刻感觉到白璎全身猛然一震,他一个走神,差点从她膝盖上滚下来。
“怎么?”在白璎的手阖上水镜的刹那真岚回过神来,右臂猛然伸出、诧异的撑住了铜盖,看向水镜。一看之下他也张口结舌,讷讷说不出话来。
水镜里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所需要看到的景象——不知道是在何方的密林里,天色已经暗了,篝火烈烈燃烧。明灭的篝火旁边一对男女正纠缠在一起。那个女子看上去还是孩童的脸,然而裸露的洁白胴体却是成熟而妖娆的,正急促喘息着,脸上交织着痛苦和极乐的奇怪神色。抱着女子的双手苍白而修长,十指上戴着形式各异的戒指,蓝色的长发被汗水濡湿了,贴在摩擦纠缠的肉体上。
“真够……呃,乱来的。”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事情,真岚这一下也是讷讷,手撑在水镜上,尴尬地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摇头,“好歹得找间房子嘛。”
那样一句话脱口,回头一看白璎的眼光,空桑皇太子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找个地方住下再……啊,这样如果一看是在卧室,看的人立刻也就关了水镜,不会贸贸然……呃,是不是?”
然而嘴上连忙解释着,那颗头颅却不曾从水镜旁挪开,边说边看着。
“还看!”白璎低叱一声,抬手啪地一声阖上水镜,溅起的水花泼了那颗来不及躲闪的头颅半脸。那样忽然的举动显然让真岚也吃了一惊,他在座位上抬起眼睛,看着苍白着脸在王座前来回踱步的女子,也沉默了下去。
“他疯了……简直是疯了。”白璎急促走了几步,咬牙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