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坐下——这样坐法,不信可以作一个试验,六七十岁的人,十个有八个看了要皱眉,何况那老人已经九十三岁了。
果然,我才一坐下,那老人的神情就十分怪异,但是他却没有用言语表示不满,他只是闷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他们早就在捣乱,本来情形还好,可是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孔振源告诉过我,他哥哥讲话颠来倒去,这时,他说得认真,我还是听不懂。
我向白素望了一眼,白素也是一片疑惑之色,我向孔振源望去,他在苦笑。
我不再发问,问了,要给他说是假冒的,我假装明白,点了点头,附和着:“是啊,太不像话了。”
想不到这倒合了老人的胃口,他长叹了一声:“是啊,生灵涂炭!庶民何辜,要受这样的荼毒!”
我想笑,但是有点不忍。
可是那老人像是遇到了知己:“有一个老朋友,在去世之前,我和他谈过,他说:该找你谈一谈,唉,振源也是,有名有姓,可是他一找就找了好几年,才见到你。”
孔振源有点委屈:“大哥!”
我笑着:“介绍人是谁?”
老人道:“江星月老师。”
我怔了一怔,刹那之间,肃然起敬。江星月是一个奇人,我和他之间的交往不十分多。江老师对中国古典文学有极深的造诣,医卜星相,无所不精,尤其对中国的玄学,有着过人的见解。
江老师是一个非凡的人物,他是这老人的朋友,我可以相信一点:那老人的胡言乱语中,一定包含着甚么,值得仔细地听一听。
我坐直了身子,感到还是不妥,又把椅子转了一个向,规规矩矩坐好,才道:“是,江老师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个人。”
老人感到高兴地笑了起来,用手抚摸着下颔:“江星月比我年纪轻,他学会看星象,是我教他的。”
我唯唯以应,心想老人多半在吹牛,反正江老师已经过世,死无对证,随便他怎么说好了。
老人继续在缅怀往事:“他学会看星象的那年是十三岁,比我足足迟了十年——”
我咽下了一口口水,本来是想任由他讲下去,不去打断他的话头的,但是实在忍不住,还是插了一句口:“那样说来,你三岁就开始观察星象?”
老人当仁不让地“嗯”了一声:“我三岁那年,就已经懂得星象了。”
我咕哝了一句:“比莫扎特会作曲还早了一年。”这一句话,惹得白素在我的背后,重重戳了一下,我转过头去,向孔振源作了一个鬼脸,孔振源的神情,尴尬之极。
老人又发出了一下喟叹声:“九十年来,我看尽了星象的变化,唉,本来,我们有甚么办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各路星宿,以万物为刍狗,可时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总得去阻止他们。”
我用心听着,一个研究星象九十年的人,世界上不可能再有一个人对星象的研究在他之上,所以我必须用心听他的话。
可是他的话,不论我怎么用心,都没有办法听得懂。我只好仍然采用老办法:“是啊,阻止……可是,怎么……阻止呢?”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我心中暗骂了好几声见鬼。
老人却郑重其事,又叹了一声。要说明的是,他在和我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瞪得老大,望着天花板上的大玻璃,可是天正在下雨,雨水打在玻璃上,四下散了开来,形成了奇形怪状的图案,根本看不到星空。
老人一面叹着气,又道:“至少,得有人告诉他们,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地方去……随便到甚么地方去,不要再在这可怜的地方……戏耍了……他们在戏耍,我们受了几千年苦,真该……”
他断断续续讲到这里,突然剧烈地呛咳了起来。我忙向